“彩雾旌蛉！”江毅惊呼，“大家快封闭六识！”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的眼角便滴落蛛网似的液体，脸上皮肤也从那一点处溃烂，片刻间脱去半边面皮，只余淋漓血肉。

江景轩目眦欲裂，手中鸳鸯双钺狠狠击碎魔族士兵的头，跑到江毅身旁，叫道：“爹！”

江毅双目圆睁，身体僵硬，已经无法言语。

江景轩手指接触到江毅身体的地方分泌出蛛网状的黏腻液体，他尚未来得及回神，右手已被砍去。鲜血从断掌处喷洒而出，江景轩怒吼一声，几乎昏厥。

刘青峰手持长剑，面露决绝：“江掌门已无法救回，你这手掌若不砍去，旌蛉幼虫便会蔓延全身，你也要给令尊陪葬！”

白凝冷笑起来，胜券在握，她便像戏耍老鼠的猫，不着急让他们毙命，看着他们丧命前惊惶失措的模样也是种乐趣。

江景轩眼眶泛红，望向父亲。彩雾旌蛉已经遍布江毅全身，整张皮都被啮噬干净，剩下一具布满血管的血红躯体。

“我们今日都要命丧于此了。”楚朝如发髻散乱，裙摆上被朱雀火烧黑了一块，早已没了平日盛气凌人的气势，精致的面容也露出憔悴神态。

韩凌烟冷冷道：“不到最后一刻，就有希望。莫要说丧气的话！”

彩雾旌蛉随着雨水落到飞花流弟子脸上，脖颈里，手足上。到处都是凄厉的哀呼声。

浓云汇聚，在天地间盘旋。嫦婉站在古松上，凝目望着归子山上惨状，在暴怒的狂狮张口向洛卿尘咬下时，伸手扯住一条闪电，如剑般挥下，将那狮子劈成两半。

白凝讶然擡头。黑沉的天幕上，铅云形成的龙卷风旁，站了一个青衣女子。那女子微弯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笑容，纤细的手臂轻挥，魔族将士如同麦子般断了根，纷纷倒地，闪电过处，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那是……”南宫梨云也看到了天空上纤弱的人影，惊呼。

“她身上的是冥魔气，”白凝咬牙，“居然用魔的力量来对抗我们！”

白凝化作白光，朝空中那人飞去，却被一道霹雳砍中。朱凤飞身接住她，手中红玉笛化去闪电之力，将她救下。

“她身上不只有冥魔气，还有其他的东西。我们打不过她的。”朱凤道。

她话音刚落，空中女子飘然落下，纤细柔美的右手微擡，漫天雨丝夹杂着道道虹彩都朝她掌心飞去。朱凤来不及惊呼，那些彩雾旌蛉便朝他们飞来。白凝急忙擡袖遮面。

魔界众人几乎被术法逼出原型。彩雾旌蛉扑面而来，上千魔兵瞬间化为脓血骷髅。朱凤站稳脚跟，只见万军之中，一人手持闪电凝成的利刃，所过之处，黑甲成飞灰，空气燃成烈火，生灵俱灭。

朱凤被那人卷起的气焰逼退数步。身旁南宫梨云伸手扶住她，叹息道：“左护法，此役已败，我们……退兵吧。”

胡小离在玉王宫中巡视了一圈，穷极无聊。白玲珑仍在试图说服那只妙灵鸟。

“你若愿意归顺，我可饶你性命。”

妙灵鸟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摇了摇细长的脖子。

白玲珑仍不死心：“你家主人被困在那里。”

他指尖轻点，朝着灵苍峰的方向：“今日便要命丧黄泉，你不必为他守节。”

妙灵鸟望向灵苍峰，圆眼睛立刻睁得更圆了。

胡小离扔了手中香蕉，奔出殿外，遥遥望着灵苍峰。浓云在那里盘旋，似乎将九天星河也卷入其中。列缺霹雳，轰然怒吼，无数道电光在灵苍峰顶闪烁。

“那是魔神的力量。”白玲珑也走了出来，怔怔望着那个方向。

胡小离抿了抿唇，化作一道黄光，朝灵苍峰而去。

“哎。”白玲珑根本阻挡不及，眼见妙灵鸟欢快地跑了出来，扯了扯唇角道，“或许你那主人暂时还死不了。”

灵苍峰已是满目狼藉，上万年的古木倾倒，土地焦黑。整片凤凰树林颜色凋零，淡金色的花瓣如海般涌动，凋落，枯萎，形成死寂之色。电光霹雳之中魔族军队迅速瓦解，在魔神的力量下化作飞灰。

南宫梨云护着朱凤和白凝逃离。罗恒胸前中了一道霹雳，整个人如同烧焦了的木桩，但靠着护体真气保住心脉，也往麟皋海的方向逃去。

胡小离目光紧紧追随着荼明宫前的女子，见她朝自己看来，忙落下云头，唤了声：“嫦婉。”

嫦婉弯了弯唇角，道：“小离，你也来讨伐飞花流？”

胡小离摇头：“我听玉靥说他们将你关了起来，便来救你。他们那样对你，哪里还把你当做弟子。你跟我走吧。”

嫦婉眼眸眨了眨：“我不能跟你走，因为……”

她看了眼不远处白衣染血的人，道：“我要与洛卿尘成亲了。”

是的，这是她跟丹朱师叔提出的唯一要求。

她出烟霞洞帮飞花流抵御外敌，但洛卿尘必须娶她为妻。丹朱当时点了点头，晚上便去烟霞洞传达了洛卿尘的回应。他愿意娶她。

这是嫦婉最后的赌注，她赌一个人的真心。

嫦婉此话出口，灵苍峰上众人除了丹朱和另一位当事人，都大感吃惊。

胡小离睁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成亲？他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你身上，还把你囚禁在烟霞洞，不管你生死，你怎幺可以跟他成亲！”

嫦婉道：“我若要嫁人，那个人只能是洛卿尘。”

胡小离看了她许久，愤愤然转身，化作一道黄光消失不见。

嫦婉垂下眼睫。小狐狸看她的最后一眼中满是失望，还有些许落寞和伤心。她只能装作不知。

嫦婉转身，如一只青色的鹤，飞下灵苍峰。她没有看洛卿尘，也没有看飞花流众人，身姿飘然，融入薄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