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巨响，列缺霹雳，丘峦崩催，连空气都剧烈地震动起来。

古拙寨四面环绕的群山一瞬间化作平原，只余下两汪明亮的湖水在夜色中波光粼粼地闪着光。铅云般的黑烟如雨般落入罗浮河，黑黢黢的河水像是沸腾了，涛涛朝东流去。

鬼王面色微变，尚未来得及反应，鬼灵阵从正中爆破开来。鬼王惨叫一声，额间剧痛，一抹红痕出现在黝黑的印堂上。

黑袍翻飞，衣袂飘摇，有人从白光中走来，宽肩窄腰，金发如瀑，面容俊美如神祇，一双七彩瞳闪着妖异的光。

嫦婉和朱凤走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一个温婉，一个美艳。

“魔……魔尊。”鬼王道。

“你还记得我是魔尊？”玉靥冷笑，他往前踏了一步，空气仿佛被生生撕扯开一个空间，千万鬼魅瞬间灰飞烟灭，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魔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鬼王强忍着肌肤被撕裂的痛楚，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手上有你要的东西！”

玉靥又往前走了一步，袍袖一挥，道：“今日之后，鬼族便不复存在，我会杀光你的子民，让紫府沉入地下熔岩，万年永寂。”

“鬼灵！”鬼王道，声音不再如往日平稳，“你难道不要鬼灵了吗？还有那个女鬼，百年前那个女鬼！”

玉靥的身形顿住，手心莲花般的红痕消失。

鬼王忙道：“青行！百年前我寻到了她的灵魂碎片，带回紫府保存在鬼灵珠中。”

那四处飘满决明灯的夜晚再次出现在记忆中，玉靥薄唇微勾，露出了冰冷笑意：“一千盏决明灯里只有一盏……”

“不。其实司马雪图将青行的灵魂分割成了一千份，那一千盏决明灯每一盏里面都有青行的灵魂。而我那时确实从红莲烈火中救下一盏。”鬼王道，燃烧着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玉靥，“你若是执意出手，这颗鬼灵珠连同里面封存的灵魂便会随鬼族的灭亡一起碎裂。”

他漆黑鬼爪中握着一颗碧色珠子，珠子大如鹅卵，周身有青色火苗。

鬼王笃定玉靥会收手，因为他见过百年前那个为了爱堕入魔道的少年。那样深沉的爱意，为了一人焚尽世间生灵的孤注一掷……那个少年一生都是为了决明灯中的幽魂而活的啊。

就在鬼王笃定地舒出一口气的刹那，他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玉靥凉薄的声线响在耳边：“你错了，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胁迫。百年前我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去，无力扭转结局。但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人可以再用我深爱的东西胁迫我，鬼灵珠我要，你的命我也要！”

鬼王最后听到的就是那冰冷的手捏碎自己喉骨的声音，他眼中两簇磷火疯狂燃烧了片刻，便缓缓熄灭。硕大的鬼头歪向一边，露着獠牙的唇弯出诡异的弧度。

“痴心妄想。”那颗鬼头残留的气息幽幽道。

冰冷的珠子躺在苍白的手掌心，上面的青色火苗已经消失，这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玻璃珠。

与此同时，地下紫府内鬼玉台上的灵珠炸裂，鬼灵的威力将整座府邸掀起，雕梁画栋，锦绣楼阁全数化作齑粉，落入地下岩浆。无数细小的亮晶晶如同星星的粉末从地下飞出，飘入人间。

嫦婉望向那些五彩缤纷的小星星，每颗星中似乎都有一段故事。

“尊主。”朱凤唤了声。

玉靥静立在天地间，没有回应。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在湖泊上投射出两团绯色。一夜之间，此间已然沧海桑田。罗浮河将所有的污秽带走，晨光下的寨子不染纤尘，如同新生。那些亮晶晶闪烁的碎片就飘散在他们周围，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一些五彩碎片落到玉靥袍袖上，他垂首看了眼，许久之后，伸手拂去。

“走吧。”他道，转身离去。

“是。”朱凤道，擡步跟上他。

玉靥走了几步，发现某人没有跟来，他止步回首，唤了声：“嫦婉。”

嫦婉仿佛没有听见。她站在那里，眸中是漫天五彩的色泽。伸出手，一颗碎片接触到她的皮肤，漫天五彩星星瞬间静止，然后在玉靥惊诧的目光中，向嫦婉聚拢，一颗颗没入她的皮肤。嫦婉眸光微亮，玉靥看到那是两汪碧色。

嫦婉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空中落入一个怀抱。玉靥抱着怀中女子，心中一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