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寻死路。”幽火道,虽然是冷酷的话语,他说出来却十分温柔,细长的眸中还带着笑意,仿佛在跟情人温声细语,刚刚挥袖取人性命的根本不是他。
司马雪图喉咙微甜,却没有血吐出,身上的血液都被那诡异的红袖吸走。他脸上表情阴测,望着容夙,嘲讽道:“你毁我家园,我怎会让你如意!生生世世你都别想再见到她!”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决明灯从泗郡城各个角落升起,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些飘摇的灯火纤弱美丽,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呵,看看吧,这一千盏决明灯中只有一盏装着青行的灵魂。你猜是哪一盏?”司马雪图大笑起来,在疯狂的笑声中渐渐咽气。
容夙几乎捏碎手中灯火。阴风测测,厉鬼在瞬间的静默后被这奇异的景色刺激,兴奋地尖叫起来。它们咬碎决明灯的纸壁,将那一团团火光吞入腹中。
“停下,全都停下!”容夙叫道,一只决明灯飘到这边,他伸手接住,又有一只飞了过来,他的眼神有些癫狂,“在哪里,在哪里?青行,青行,你在哪里……”他从一只只鬼魅嘴下救出灯笼,又眼睁睁看着无数盏灯笼被狂风摧毁,被妖物撕裂,被术士们垂死放出的光球击破。
金乌看着空中不停奔跑的魇兽,叹息道:“真可怜,我们要帮他吗?”
幽火挑了挑眉:“可怜的又不是我们。”他甩掉袖子上干瘪的人尸,转身走了。
金乌抖了抖肩膀:“可怜的确实不是我们。”他嘻嘻一笑,追上幽火,回紫府复命去了。
容夙手中捧了七八盏决明灯,魇兽背上还放了十几盏,他眸中只看到漫天灯火如流星坠落,仿佛是青行的灵魂划过留下的痕迹。
他不再奔跑,任由那些灯盏在自己身旁破碎落下,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又一盏决明灯在耳边爆破,他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上有赤红闪过。容夙仰头,一股恨意从胸腔涌出:“啊!”他痛苦呼唤,声音久久不停。
“既然无法挽回,那幺……”容夙从魇兽背上站起,束发的银带已经散落,三千华发在风里怒张,“全都死吧。”
他的手心腾起火焰,烧上手臂,那赤色烈火蔓延极快,火星落到鬼魅身上便如同落入油锅。泗郡城上空瞬间蔓延开一片妖红,厉鬼哀呼声直达天际。妖红如血雨落下,整个城池都被红莲怒火点燃。
金乌扭头,讶然看向那烧做赤红的城池,道:“这是怎幺了?”
幽火眼眸微眯,道:“红莲业火。”
他叹息了一声,唇角扬起:“有时候,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一红一灰两道人影站在密林里,望着那焚天烈火烧尽世间一切,妖邪和生灵全都化作灰烬,黑雾散去,光亮重现人间。
“在那里。”鸟背上的西西朝火光中一指,踢了踢姑获的屁股。
姑获鸣叫一声,嗖地朝火光中飞去,巨大的翅膀一路拍熄无数火苗。
容夙呆站在火焰中,他身上衣衫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手臂上是火毒留下的溃烂。西西跳到他身边,用手去拍仍在他身上肆虐的业火。
“你疯了吗?”西西叫道,“你虽然不会死,但是会痛啊!”
容夙推开她,踉跄了一步,道:“你来做什幺?”
西西短小的眉毛皱起:“我不来你就要堕落成魔物了。你看看你的头发。”
容夙头垂着,没有说话,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眸。西西去扯他的手:“跟我回昆仑。”
她将他带到姑获背上,九头鸟振翅高飞,离开残破不堪的城池。在经过城外密林时,姑获不安地震动翅膀,桀桀怪叫:“有危险,有危险!”
九个头同时转向,来了个急停。
妖鬼从密林中涌出,将骑在姑获身上的西西围住。一缕黑烟飘摇直上,在西西面前凝聚成黑面鬼王。
“魑魅魍魉都敢来挡道了。”西西目中燃着两簇火苗,豹尾在空气中抽打了一下。
鬼王拱手道:“天神息怒。本王斗胆上来并不是想跟天神起任何冲突,只是与天神坐骑背上所载之人有些约定,现在是来取回属于本王的东西。”
“约定?”西西扬高了声调。
鬼王看向容夙,容夙眼睫低垂,面容平静。
“什幺约定?”西西身体斜了斜,挡住鬼王视线。
“本王借给容公子鬼兵,屠尽泗郡城生灵,容公子将补天石相赠,赐我子民永不间断的光明。如今本王座下上千鬼兵和一百头魇兽死于红莲之火,容公子可不能背信弃义,一走了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