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离眨了眨眼睛。他虽然在询问，但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每晚都会被梦魇惊醒，看到媚娘护着你身死的样子。”

玄衣帝王的手轻抚胡小离的脊背。那双手干燥温暖，胡小离心中悲痛，忍住眼角的泪，转身咬在那只手背上。

“你恨我？”那宽大的手顿住，却没有从胡小离口中拿开，顿了半晌，长叹道，“自然是恨的，我做了那幺多对不起你们的事，你怎幺可能不恨我？媚娘她，也一定是恨我入骨吧……”

“是你杀了她，你杀了我的娘亲，我恨你！我要杀了你！”胡小离呜咽道，将牙齿深深陷入他的肉里。

“不用等太久了，小离，不用等太久了。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你不用为了恨我而背负上弑父的罪名。”玄衣帝王擡眸望天，夜空似深色的丝绸，胡媚的脸出现在那里，繁星如同她的眼眸，温柔且深情。

有水滴落在胡小离的脊背上，胡小离停下啃噬的动作，讶然擡眸去看那个人间帝王。

他已经不年轻了，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但一双眼睛仍旧漆黑如墨，看得出年少时的多情。

“媚娘，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只愿日后在奈何桥畔再见，你不要装作不认得我。不……你怕是已经轮回转世去了，哪里会等我。”

自嘲地笑笑，玄衣帝王将胡小离抱起，额头抵在他眉心。

红光大盛，瞬间湮没了朱台。花破子讶异转身，嫦婉甩出几枚骨刺，击向他胸口。花破子低咒了一声，身上白衣化作黑色，一条硕大无比的虫子从他身后腾空而起，张牙舞爪朝嫦婉扑去。

就在红光大盛的刹那，一个白衣人影跳上朱台，伸手抓向玄衣帝王后脑。

胡小离眼睛瞪大。一颗鲜红色的跳动如同心脏的东西被那人抓在手里。玄衣帝王眼中神采灰败，满头青丝瞬间变白，抱着胡小离的手垂落，缓缓倒地。

胡小离摔在地上，凑到帝王脸边，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跳到帝王身体旁，用鼻子在他胸口停了片刻，伸爪挠了挠他的衣襟。

苍老的帝王双眸紧闭，那双胡小离期冀着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胡小离绕着倒地的人来回奔跑起来，边跑边低低哽咽。许久之后，知道那人再也不会起来了，胡小离蹭到他脸边，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红光从指间溢出，南宫梨云将那东西握住，得手后立刻退去，在园子的角落看到一个黑袍身影，身形顿了顿。

那人周围四散躺着皇朝太子和上百名甲胄森然的龙虎卫，显然是来不及出声便被放倒了。黑袍人没有看他，南宫梨云想了想，飞身出了园子。

黑袍人望着朱台上的战况。就在不死虫要将嫦婉吞没的时候，黑袍人出现在台上，伸手如刃，沿着虫子柔软的肚子一路划下。内脏如泉喷涌而出的刹那，黑袍人抱着嫦婉退出朱台，站在高耸的宫殿上，遥遥看着那条妖虫死前的痛苦挣扎。

花破子的脊背像是要爆裂开来，不死虫的内脏崩裂，洒了他满身。他顾不得狼狈，伸出右手狠狠抓向自己后背，生生抓下一团血肉。

“花郎！”

女子的声音焦急担忧。花破子看到一抹红衣朝自己奔来，叫道：“别过来！”

他脸上青红一片，表情狰狞，分外可怖。苏红微微顿下脚步，眼中溢出泪水，“花郎。”她道，不顾他的阻挠，奔上高台，跪在他面前，用狐火驱散那些不停爬向他背后吞食血肉的虫子。

“你……走……”花破子从齿缝中吐出这两个字，眼中流下鲜血。

那些蛊虫因为脱离了不死虫的控制，开始吞蚀他的躯体。他本以它们为武器，作威作福，一旦脱离了控制，它们疯狂的报复足以令他崩溃。

“我不走。”苏红摇头，有虫子爬上她的肩膀，用毒刺插入肌肤，吸食血液。她眉头紧皱，费力将那些虫子拂下去，“即便是死，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花破子已经看不清眼前事物，他放弃了挣扎，静静听着虫子吞咽自己血肉的声响，扯了扯唇角，露出讥诮的笑容：“傻女人，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利用你……我亲近你，只是想获得狐族的宝贝，可惜失败了。那个上官水月也是无能之辈，白白浪费你教他的狐族魅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