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里考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根处,厚实温暖的手掌贴着她的脖子,莉莉丝从昏沉睡梦中醒来时,泪迹已经干涸,她发现自己正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两人以十分暧昧的姿态相互纠缠依偎着,共享着一床被子。
她的身体被男人让人发烫的体温烘着,在北地这样的寒冷地带竟然感觉不到半点冷意,眼前就是塞里考褐色的脖颈,有着成熟男人的修长却无半点纤细感,银灰的蜷曲发丝有几根贴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深色性感的线条。这样抱着她,可能对他而言有些热,他的肌肤微微渗出汗液的色泽,随着他的呼吸,脖颈下的血脉鼓动,喉结起伏。
他的呼吸带动着他的胸膛,和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在一起一伏中时不时贴合着她。莉莉丝放缓了呼吸,小心地擡起头来,将他的手臂从她的肩膀上拿下,慢慢地从他的手指中将自己的发丝抽离,她撑起身子。
塞里考微微皱眉,似乎要醒来,但是又很快胸膛平稳地沉睡下去。
莉莉丝尽量不发出声响地下床,从自己的怀里摸出那封皱巴巴的信,几番踌躇后,她在桌上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阅读,她有些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亚瑟可能会与她再次相见,可当她突然收到他的来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做好准备。
在烛火下,昂贵光滑的纸面呈现着羽毛笔写就的段落,虽然似乎是因为匆忙而略显凌乱,但莉莉丝能辨认出这确实是骑士长的字迹,文本工整优雅,措辞克制,就像他那个人一样。可在这一贯的字迹下,莉莉丝反复读了几遍,却几乎有些难以想象,这是那个肃穆自傲的,有着如雄狮般深金色头发和神态的亚瑟骑士长写给她的信。
他先在开头向她询问,他前后写给她三封信,她是否收到,显然是已经知道她从费城的庄园中不告而别,在多方寻找打听下,他才偶然得知,她现在已经身处北堡,但出乎意料的是,对于她的任性,亚瑟并没有在字句中显出责怪和愤怒,他在信中说,不论她是在生气,还是出于什幺原因,希望她能抽出时间,与他见上一面。
这让莉莉丝的心头有些不知什幺滋味,她不自觉地侧目盯着烛光,回想起与亚瑟的相处记忆,那个男人既有权势又有力量,她有求于人,意图不轨地亲近他,让他对她心软,动用手上的权力将她保下,因此,她在亚瑟面前总是情不自禁有些战战兢兢的。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倨傲而高贵的圣殿骑士长亚瑟会这样请求她,以这种可以称为谦逊克制的态度。
他甚至没有趾高气扬地严厉要求她立马回到他身边,莉莉丝见多了难以理解、霸道强横的异族男性,当亚瑟这样说话,不同于她的预想,莉莉丝反而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别扭,她本以为亚瑟也是那一类型的男人。
这就是和她同为人类的男性,莉莉丝想道,在亚瑟带有商量意味的平和措辞中,她罕见地感受到被当做同胞和平等的人看待的感觉。
“看这一个个可怜的男人。“白光啧啧感慨,莉莉丝立马收起信,她有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可白光早已随她一起看完,此时正得意洋洋,”力量上的强大又怎幺样?力量并不能掌控一切,在爱情上,你就是能定夺他们生死的上位者。“
白光一直觉得自己的手段非常高明巧妙,很想从莉莉丝那里得到一些感谢,避开了影响世界的力量平衡和战斗时置身处地的危险,因为莉莉丝本身良好的条件,它甚至不需要帮她修饰外貌,只要帮她恢复健康,再适时加上一些小小的操纵,加深那些男人从她身上得到的一些男女之情和欲望的感受,等到他们像吸毒一样习惯并且上瘾以后,爱情就不可避免地产生。
而手握爱情,莉莉丝从某种程度上就拥有了庞大的权力。
宇宙的均衡会制约限制强大的力量拥有者,一个时代和世界能够存在的强者是有限的,彼此也无法避免会有争斗的危险,但是法则从来没有规定过这些人的爱情和婚姻状况。
莉莉丝觉得白光说的十分夸张,但她也无话可说。
不耐烦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莉莉丝受惊地回头看去,发现塞里考竟然已经起床,正抱着手臂靠在床头,神色莫名,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读信。
和他对上眼神,莉莉丝惊了一下,不知他就那样看了多久,塞里考金色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从床上起身,他的衣襟口懒懒地敞开着,露出结实宽厚的胸膛,在莉莉丝紧张起来之前,塞里考却转身向门口走去。
前几个钟头前,这姑娘还依偎在他肩头啜泣不已,让他用尽了耐心和克制去安抚她,结果一觉起来,就看到她又泫然欲泣似的在灯下看着别的男人写给她的书信,这落差的确让人心情糟糕,可塞里考知道自己不能和她发火。
莉莉丝松了口气,他显然是不打算和她计较。
塞里考皱着眉,就这样保持着坏心情去开门,法师在外面等候已久,心情也坏极了,但他那原本因为找不到莉莉丝的阴郁心情在看见塞里考这副模样的时候,变得更糟。
“哟,你回来了。”塞里考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男人的衣服凌乱,散发着一股带着气味的温度,这一副懒懒散散,刚起不久的样子,让德尔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恼恨地进屋,看到桌旁无辜茫然的莉莉丝,她的裙子也褶皱松散,看起来十分慵懒,床上凌乱不堪,一股怒火瞬间淹没了德尔克的理智。
德尔克瞬间咬紧了牙关,阴沉至极地瞪向塞里考,这男人还告诉他,莉莉丝不见了,让他帮着找找。
他在外面像个蠢货似的在城里担心又烦躁地转了半天。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人一副睡过的样子。
“……你们两个,把我当做傻瓜吗?”德尔克一动不动,阴森森地说。
塞里考刚坐到桌边,打算喝一口茶水,闻言起身。
“怎幺?你打算跟我打上一场?”他懒洋洋地问,脸上却没有什幺表情。
在屋里环视一圈,塞里考也意识到了德尔克的误会来源,但他丝毫不打算解释。正好,他的骨头痒地发疼,塞里考积蓄了满腔的妒火和想要争斗的冲动,理智和怜爱让他没法将怒火宣泄到莉莉丝身上,德尔克是个很好的对手,他显然对莉莉丝也有那个意思。
塞里考毫不掩饰敌意地回望着法师。
莉莉丝惊慌起身,像看两个怪物似的瞪着这两个男人。
[这里没有人要打架!]她拍了拍桌子,无声地大喊道。
两个男人却置若罔闻,或许他们本就没去注意她的唇语,怒火让他们同时变得不冷静。
莉莉丝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冲到两人中间,想要再次说些什幺,法师却将她猛的一把推开,仿佛对她的出现和试图缓解矛盾的举动厌憎不已。
莉莉丝猝不及防,狠狠撞上桌子,桌上的茶壶和水杯摔个粉碎,桌子发出一声拖曳的响声,莉莉丝强忍着疼痛撑住桌子才没有跌倒。
“当然没有人会为了你这种婊子打架!”德尔克恶狠狠地冲她低喊道。
在短暂的死寂中,莉莉丝不可置信地望着德尔克。
提夫林的面孔因怒火扭曲,他漆黑的眼睛几乎发出红光,来自地狱的魔力让他看起来危险骇人。
塞里考快步走上前,挡在莉莉丝面前。
在塞里考无声的威吓眼神下,德尔克缓缓后退一步,但却没有露出任何怯意,依然以阴郁恶毒的眼神继续剜着他们两个,黑色的魔箭从他手中甩出,破开窗户,德尔克像是一只危险的动物般跳到窗台上,黑色的尾巴从黑袍下露出,在空中翘起保持着他身体的平衡。
就像一只活生生的地狱生物,这长着犄角和长尾的黑色提夫林,阴郁而怨恨,仿佛发誓要报复一般地最后凝视着莉莉丝一眼,便从窗户跃离。
仿佛无比厌憎,又仿佛怕自己下一秒就后悔似的。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塞里考叹口气,走到莉莉丝身旁。
她没有眼泪,只是垂着眼睛。
“刚刚是不是撞到了?”塞里考问道,莉莉丝没有回答,但是塞里考能嗅到血腥,他从行李里找到救急的药水和纱布,撕开她的袖子,果然从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看到撞伤造成的淤痕。
德尔克虽然是个消瘦的法师,可个性阴毒,在盛怒之下力气也不小,更是一点也不知道留情,莉莉丝的伤处还有些流血,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快就会肿起来。
塞里考让莉莉丝坐到床边,他半跪在地上,替她处理伤口。
替她消毒,涂药,包扎,塞里考这动作干净利落,比莉莉丝半生不熟的技术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莉莉丝现在没心情学习,她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始终盯着塞里考的眼睛,直到塞里考若有所察,慢慢缓下动作,侧眼看她。
[我是婊子吗?]莉莉丝的嘴唇一开一合,格外认真地问道。
她睁大眼睛,像是十分真诚地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塞里考定定地注视她半晌。
“每个人都有选择伴侣的权利。”塞里考说道,“而你,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像是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这笑容看起来十分温柔,塞里考的面容成熟而俊朗,这样一笑,更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你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了。”塞里考继续说道,“这是你的权利。”
“不要以为只有女人会嫉妒。”塞里考包扎完毕,收拾起东西,“男人的嫉妒心同样很强烈,一点也不比女人聪明到哪里去,只要不合我们的心意,我们什幺都想攻击。”塞里考耸耸肩,平静地说。
莉莉丝像是有些茫然,好像对他的话深受触动,又好像有点不认同。
“你要为了照顾我们的心情,放弃自己选择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的权利,就这幺乖乖地陪我们?”塞里考侧头望她,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笑容。
在对视中,他擡起手,抚摸她的脸颊。
莉莉丝似乎有些动容地垂望着他。
“你只要选你喜欢的那个就行了。”他最后说道,拿起医疗工具起身准备离开。
莉莉丝伸手拉住他。
“你还想听什幺?”塞里考微微回头,从喉咙里沙哑地低声道。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这番话很是动听,有些对,也有些不对,但很适合拿来哄小姑娘,莉莉丝听了能舒服一些,这就够了。
莉莉丝没有出声,她的手抓着男人的手臂,手指在他臂上轻轻抠着,像是小动物的小小抓挠。
[我们没有上床。]莉莉丝盯着他,慢慢地,无声地说道。
塞里考的眼神一点点变深,“……是啊。”
说完这莫名的话以后,莉莉丝还没有将他放开,塞里考平静了一会,不带什幺希望地,试探地倾身向她。
莉莉丝没有躲开,定定地注视着他。
呼吸相融,心跳如烛火颤动。
在他们要双唇相接的前一瞬,塞里考嘴角突然带上一丝自嘲的笑,他扭开脸,快速退回原处。
男人看着女孩的眼睛,这是一双他这一生中几乎没有见过的美丽的黑眼睛,无声而动人。
她正有些迷茫地望着他,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你是在生德尔克的气吗?”塞里考细细抚摸她的脸庞,低声问道。
莉莉丝的眼睛渐渐清明,她如同审视般地端详着冷静的塞里考,仿佛对他如此清醒感到不满意,好像突然心生恼怒。
女孩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倾上身来,报复性地,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男人厚实坚毅的唇与她娇柔的唇瓣相贴,他们的喘息瞬间融到一起。
塞里考伸手搂住莉莉丝扑过来的腰,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他们交替着吮吸对方的嘴唇,像是从未感到过如此饥渴。
在这越来越深的接吻中,塞里考微垂着眼睛,发出一声像是人类,又像是野兽般的深深叹息。
他骤然使力,倾身压住她,他们像是一对突然发起情来的蛇,无比急迫地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