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把脸埋进粉色羽毛,连同自己的一切都深埋。
唐罗+柯罗+贝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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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天际的星点和雪粒一起下落,眼前的世界片片坍塌,特拉法尔加在海贼们放肆大笑的掩盖中挣扎着爬出宝箱,最初的悲伤很快遵循着本性转化为愤怒。
——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些丑恶海贼脸上开心的大笑太过于刺眼,全都该死!助纣为虐的家族干部,维尔戈、托雷波尔……还有……
多弗朗明哥!
大概是因为人脑存在着自动逃避最大隐患的机能,罗在脑子里将这些恨之入骨的人名翻来覆去剜过一遍,才大梦初醒般想起自己最该恨的那个名字。
他逃到了隔壁的小镇,靠抢劫为生。
也并非没有其他出路,柯拉先生临终前叫他去投奔一个叫战国的海军,据说是那人是海军元帅。
投奔他最厌恶的海军?那还不如杀了他。他可不会忘记谁是害死他全家的罪魁祸首,除了柯拉先生,他没法不对任何海军产生心理厌恶。
罗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在梦魇里,大概占据了他十三岁的一整年,柯拉先生并没有死在他面前,他却无数次在梦里见证柯拉先生的死亡,以各种离奇的方式——有时是枪击,有时是刀砍后碎尸,甚至有一次是死在自己手上,被自己捏碎心脏的柯拉先生依旧保持着他那滑稽的笑容。
作为最优秀的医生的孩子,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状态很差,红心果实在绞杀体内铂铅病毒的同时给身体带来了极大的副作用,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疼痛让他难以入睡。
上个月镇上发生一起杀人案,犯人当街砍死了一家三口,罗恰好离得很近,被溅了一身的血,亲眼目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吃不下饭,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濒临全线崩溃。
更糟糕的是他的藏身之处被人发现了,政府在得知还有疑似弗雷凡斯余孽在逃后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抓捕,十三岁的特拉法尔加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被命运逼至窘境。
事情的转机是从城镇河岸一道闯入眼里的笨拙身影出现的。
他捡到了一只白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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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要自杀滚远点,别死在我面前!”
白熊大概也没想到有人能对“要自杀的人”这么恶劣,这个脸色苍白的人类男孩眼神阴翳得像是有人欠了他一亿贝利。
白熊走下台阶:“我只是在看风景而已。”
“……哦。”罗自讨没趣,转身要走。
“你皮肤这么白,是生病了吗?”
一开口就能戳中人敏感点的能力大概也是一种天分。
即使伽马刀的治疗已经初有成效,但惨白的肤色一时无法彻底改变。罗有意要捉弄这头看着有些低能的白熊,他微微低头,从下向上看的视线显得无比阴邪,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我是白色城镇来的恶魔。”——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哦,我是佐乌来的毛皮族贝波,你好——”
“……”罗愣了愣,待反应过来表情更加凶狠,“喂!你知不知道白色城镇……你,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说话?!”
白熊贝波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眼前这个人类男孩看起来很生气。
“啊,对不起。”白熊双腿并拢,冲他鞠躬。
“你突然道什么歉啊!”
贝波被他吼得脸红:“嗯……哼哼……”
“不要装可爱!”
“我没钱吃饭了,你能带我去甜品店吗?”
“谁管你啊!”罗说,“哪有人刚见面就找陌生人要吃的!”
“烤鱼也行——”
“……”
贝波邀请他住进自己的山洞,特拉法尔加有了新的容身之处。
他们白天在城镇抢劫当做出海预备金——当然,基本上都是罗动手贝波接应,晚上栖息在藤蔓缠绕的山洞里依旧分工明确,贝波负责抓烤鱼,罗负责解决地上那些扰人的毒蛇。
即使贝波是头看着没什么用的白熊,活得同样艰难,两个人的日子也比一个人时好过太多。
贝波说他来自海上一个叫做“佐乌”的移动岛屿,他会天真地向罗叙述他回家的计划,特拉法尔加开始向往海洋,不仅仅抱着向远方的某人复仇的心思,更因为他没从听说过世界上有这样的地方。
去到那样梦幻的地方,是不是人的罪恶也能一并赎清?
他从这个和他的柯拉先生一样冒冒失失的毛皮族身上追寻到了自由的味道。
罗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清除完自己体内的金属毒素,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步步恢复正常,意识到他奇妙能力的贝波会提出一些令他无语的要求:“罗——我吃坏肚子了,你能不能帮我……”
“闭嘴。”
……
“坐过来,没有下次了!”
贝波很喜欢缠着他,罗对此没有什么表示,贝波身上的毛皮很柔软,躺在他身上出乎意料地能解决纠缠自己许久的梦魇困境。
每到夜晚膝关节的疼痛如影随形附着着罗,作为医生的孩子他知道这是生长期带来的副作用。“当我的枕头。”罗是这样命令贝波的,白熊主动要求为他按摩,但他拒绝了。
躺在白熊宽大的肚皮上,就像十岁前每一个在毛毯上恬静入睡的夜晚一样,特拉法尔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拉米还是七岁的样子,在外面玩累了,小小的一只躺在自己怀里,爸爸妈妈抚摸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孩子,轻声交谈,仅有的美好回忆走马灯似的出现在脑海,罗露出了和梦中的自己别无二致的笑容。
忽然记忆的雪花飞回自己身患铂铅病后唯一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是和柯拉先生独处的半年,柯拉先生总想像抱小孩一样抱他,但罗不是普通小孩,柯拉先生也不是普通大人——如果不是柯拉先生总是冒冒失失把他丢出去的话,罗其实还是很喜欢被毛皮大衣包裹的感觉的,被拒绝了多次挫败无比的柯拉先生只能趁罗睡着偷偷把他放进怀里。
那半年罗从没在夜晚被冻醒过,每天太阳升起时柯拉松都会发现白天拒绝他拥抱的罗紧紧依帖着自己,其实并不是他以为的睡梦中下意识追寻温暖,铂铅病的一个后遗症是畏寒,另一个是少眠。
这些柯拉先生直到死都不曾知晓。
直到后来遇见夏奇和佩金,被船长器重的两人也没有得到过向贝波一样和船长同床共枕的优待,他们对此表示理解:“啊毕竟谁不想要一个白熊枕头呢”,只有罗自己知道白熊的皮毛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躺在贝波怀里时,他总以为柯拉先生还活着。
这是十四岁的某一天,特拉法尔加又一次在梦到柯拉先生后的凌晨惊醒,身下是一整块潮湿的水渍。
父母去世前曾教过他基础的生理知识,但特拉法尔加仍和其他十四岁小男孩一样感到慌张与羞耻。就在这时,贝波自告奋勇地出现了。
毛皮族天生拥有未褪化完全的动物性,而动物从不耻于面对自己的欲望,被脸颊通红的船长拒绝后白熊十分不解。
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为自己的船长排忧解难是船员份内的事,尽管实际上母熊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何况身为毛皮族,白熊已经度过了性成熟的年纪,为船长解决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红心海贼团副船长身上的白色毛皮更白了,罪魁祸首是它那耳根发红的船长。
那时候特拉法尔加天天和贝波黏在一起,大家普遍认为他们在商讨成为海上皇帝的策略。
每次从贝波卧室出来时罗负罪感极强,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止是羞耻。
无聊透顶。
特拉法尔加有多喜欢和贝波待在一起,就有多厌恶自己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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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有一种说法,把一个人的名字连续默念三百遍,就会同时在那个人的心里产生心电感应。如果这个传说属实,伟大航路某个岛屿的皇帝大概已经在午夜梦回时心悸惊醒过无数次。
罗在五年后才滞后地在报纸上得知那个人成为了德罗斯罗萨的皇帝,他想过很多种复仇的手段,然而仇恨积聚到某一个点时理智轻易被压垮,如果再长大几岁他或许会制定更加周全的策略,但刚刚成年的他几乎是立刻决定驱船赶往新世界。
得幸于自己特殊的果实能力,潜入计划非常顺利,在杀死一名干部后,维尔戈发现了他,罗被海楼石锁着带到了多弗朗明哥面前。
那只粉色臭鸟比上一次见他时还要张扬不少,也许是成功当上皇帝后得意忘形,一丝不苟的西装被花衬衫代替,碍眼地大笑着,男人看见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呋呋呋,这不是罗吗,长大了不少呢,你是来成为我的右腕的吗?”
“你后悔杀死柯拉松吗?”罗说出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或者,你的良心曾有一刻受过谴责吗?”
粉毛臭鸟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有一瞬间罗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会问这种无聊问题的人,小鬼?”粉毛臭鸟再次咧开他那张大嘴,吐出令人厌恶的句子,“看来不是了,真令我失望啊。”
果然不该对这个人抱有一丝希望的。
“room.”
一块石头被高高抛起,被高纯度海楼石锁住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他知道拼硬实力自己没有胜算,只有奇袭这一个办法,于是调换了真正的海楼石锁,在被打了个半死之后,成功见到了不设防的多弗朗明哥。
但他还是低估了新世界七武海的实力,几乎在自己瞬移到那人面前的同一秒,多弗朗明哥使出了他从没见过的一种能力——影人。
脸上涂满了可笑油彩、小丑般将嘴角咧到最开的男人挡在多弗朗明哥面前时,已经小有名气的死亡外科医生愣在了原地。
无论是十三岁还是十八岁的罗都无法对他的柯拉先生下手,多弗朗明哥了解他的亲弟弟,也同样了解自己亲弟弟誓死守护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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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你自由了。”
“那家伙再也找不到你了。”
对不起啊柯拉先生,就这么放弃了你用生命换来的东西。
他突然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杀戮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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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你的柯拉先生实施所谓的复仇,搭上多活的五年寿命也在所不惜吗?”
这是晕倒前的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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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弗朗明哥没有杀他,甚至连“小施惩戒”都没有,这是特拉法尔加没有想到的,在托雷波尔的反对声中他被关进了地牢。
地牢没有窗户,自然也没有光线,这没什么,他习惯黑暗的环境,只是无法感受时间流逝速度让他有些不爽,上面的人大概也不想让他饿死,隔三岔五会叫人送些食物下来,让他不至于完全失去时间观。
不论多弗朗明哥在想什么,他会抓住一切细微机会求生,所以在不知道多久再次见到那个人后,他迫不及待开始点火。
“你害怕我。”
话音刚落一道粘液炸弹同时被发射出去,被海楼石做的栏杆轻易化解,炸开的浓雾遮挡三人的视线,托雷波尔一脸不可置信。
“你被关傻了吗罗?!”
烟雾逐渐散去,罗勾起嘴角,继续他未完成的挑衅:“否则你也不会刻意让我的身体维持在饿不死却没有体力使用能力的状态。”
“你将一切视为玩物,却害怕玩具突然有了生命吃掉你,即使那个玩具已经被海楼石牢牢锁住。一边对‘弱小’的玩具抱着绝对的防备心,一边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地下皇帝的胆子原来比阴沟里的老鼠还小么?”
多弗朗明哥手指蓦地收紧,鼓膜发涨,额头的褶皱悬针般耸立。
“呐,呐,多弗,他瞧不起你,他是瞧不起你吧——”托雷波尔甩着鼻涕喋喋不休地大叫,与此同时罗从鼻子里发出嘲讽的轻哼,两人的声音缠绕交织,拼凑出令人焦躁不快的弦乐。
“闭嘴托雷波尔。”
“呋呋呋呋呋——”嚣张的笑从粉毛臭鸟的胸口传出,他抬手撑住前额,按下鼓动的青筋,“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啊,罗。”
罗竟然只从那笑声里听出了无奈,该死的,多弗朗明哥究竟是怎么看他的?真是恶心。
“把门打开。”多弗朗明哥低语,“小鬼,你会后悔擅自踏足大人的世界。”
罗被放在巨大的粉色大衣上,如同初生婴儿躺在襁褓,和年少时截然相反的蜜色肌肤呈现出鲜明对比,他被拽着强行翻了个身,肌肤与空气毫无间隙的亲密接触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罗发现他无法呼吸了,多弗朗明哥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压了下来。被侵入的那一刻浑身僵硬,大脑皮层都浑噩起来。
意识飞回等在港口的海贼船上,他的船员还在期待着他凯旋,贝波……
身体在缩小,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三岁的样子。
不,不要!罗瞳孔涣散,惊恐地发现时隔数年,当初的那个梦魇再现了。
视线尽头是雪,无边无际的雪,他再次身处那个自己一生都无法逃离的雪夜,“跑……快跑……”满身是血的男人冲他张嘴,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人们称他为死亡外科医生,威风称号的每个字眼似乎都与生命挂钩,没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见到血。
记忆的羽毛跨越时空,那是更小的时候,他坐在一条破旧的小舟上,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压在怀里按着脖子笑嘻嘻挠痒。
就像这样……胸膛紧贴毛皮大衣……毛茸茸……柔软的……
男人结实庞大的身体将他整个人覆盖住,沙哑的低喘在耳边响起:“罗……你长大了,想我了吗?我很想你……”
罗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大脑一片恍惚,他只想把自己溺死在久违的温暖中。
我也想你。
“柯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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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争先恐后迸裂而出,沿着巨大黑色纹身,从被细线缠绕的密集伤口中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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