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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天还蒙蒙亮，风已完全止息，淡蓝的银幕天际挂着最后小角落里稀疏的星海，闪闪发亮的干净黎明又在灾难后姗姗而来。

绿洲中有一湾小湖，

扬晋升起火堆，将洗干净的衣服挂在树枝上烤干，跳进湖水里洗澡。

满头的沙砾被洗下来，脖颈搓了几层的沙子才见到皮肤原来的颜色，每条肌‎‍‌‎‌肉‍‎‌缝‎‎里都搓出大量的细沙。

洗完，扬晋整个人就像重生了一般，走路都轻盈得像在飘。

半年没剪头，他的黑发长到了锁骨，淋湿了水不再像平时那样乱糟糟的，理顺打结的发丝，就恢复成自然卷曲的波浪形状。

拿起衣服套回脑袋上，扯下脖子时，才看到黑桃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站在他面前，表情仿佛抓住了个偷跑的贼。

“你们神算组起得那么早吗？”

“嗯？”黑桃装模作样地望望天色，“还好吧。”

“倒是犬牙副官一声不吭，这么早起来洗澡，是打算现在就要走吗？”

“你要送我？”扬晋看到他手上的车钥匙。

黑桃点头，耳垂挂着的两个银环也跟着摇晃：“我还要拜托你带我们进营地，不然某个凶巴巴的人可不会欢迎我们。”

黑桃没说是谁，但扬晋想到了 。

扬晋抿起嘴，仍藏不住眼底下意识的难过，最终也只是一闪而逝了微亮的眼角余光，低头笑笑：“不会的，他一向很讲道理。”

黑桃挑挑眉毛，没说什么。

神算组六人配置有两辆越野，迷彩涂装的坐四个人，魔术师开车；另一辆银灰色涂装，经过大漠的摧残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黑桃和荷官两个人坐这辆。

扬晋被邀请坐在黑桃的副驾位，后座的荷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路上都在埋头敲代码，黑桃看着长相偏冷，性格温柔内敛，话却反常地多。

“你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吃。”

“是我忘了，如果不管现在的情况，末世以前有喜欢的吗？”

“…”扬晋看着窗外夜空下朦朦胧胧的沙坡，脑子像断线的风筝，怎么也回不来。

“想吹风？”

黑桃的声音忽然离得过分的近。

扬晋一转头，几乎要跟他唇对唇地碰上，黑桃的眼眸是很深的栗褐色，轻柔的呼吸吐在扬晋鼻梁边，短暂的专注神态反而将这个人的五官面皮衬托出充分的静谧冷淡之美。

他看起来只是想给扬晋开窗，黑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的结实小臂肌肉形质流畅。

“夜风很小了，卷不起沙，你可以享受一会儿。”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什么程度呢——扬晋能闻见黑桃领口里散发的檀木浅淡沉香。

虽然扬晋的腺体一如既往的没有触发防御机制，但他凭经验知道，这就是黑桃的Alpha信息素。

窗口打开，凉风吹进来，黑桃的手缩回去了，刚刚的不自然似乎只是扬晋个人的多想。

不过黑桃的下句无心之话让扬晋的心突兀地漏了一拍。

“抱歉，一不小心好像多照顾了。犬牙，你有时让我觉得你不太像个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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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晋本以为，他们会兜兜转转很久，才在某个能被称为奇迹的瞬间遇上张佑恩的队伍。

但黑桃轻描淡写地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随便选了个偏北的朝向，就在日出前赶到了大营地的外围。

看着熟悉的警戒线和哨岗设置，扬晋眼中的激动简直溢于言表。

黑桃一拉车刹，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锁跳下车，朝举起的枪口拼命挥手，大叫道：“是我！是我！”

两个保镖端着枪出来，扬晋介绍了神算组，他们进去通报了主帐篷。

没多一会儿，扬晋远远地看见，车辆层层重叠围成的营地城市深处，走来了个双手插在高领大衣兜里的男人。

张佑恩不是独自来的，身边还陪着只穿了单件毛衣的越仪，女人美丽的眉眼带着倦容，衣衫不整齐，双手沾着尚未滚落的水珠。

来到了拉起警戒哨的边缘，张佑恩隔着信号触发器的细线，灰色目光越过扬晋，直接找到微笑的黑桃，平静道：“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越仪，麻烦你热壶红茶送到主帐来。再转告韩队，推迟出发时间。”

黑桃把车留下，一个人跨进警戒哨，跟着领路的张佑恩并肩走远了。

而扬晋就像被遗忘的人，和神算组的其余队员被留在了线外，没有得到任何招呼。

这一刻，扬晋也忘记了自己也是随意进出营地的身份，微微睁大眼睛，好像个傻子那样呆站着，目送小跑离开的越仪。

重见张佑恩的激动，就这么泡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问候，没有疑惑，没有交流。

仿佛两个陌生人照面了，不带丝毫感情地分开。

为什么呢，哪怕有一句“为什么你带着神算组回来了”呢，或者简单的“昨晚在哪”。

扬晋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急促地掩盖即将出口的泪声，他竭尽所能不去像个多愁善感的Omega那样多想，昨日下午在暴沙中濒临死亡时满脑子的画面都是张佑恩，侥幸被救起后只想着如何能再追上张佑恩的尾巴，与他相逢。

可是张佑恩又做了什么呢？

他有任何可能会像自己一样想着类似的事吗？

他们之间好像在玩宠物的游戏。

他只是一条小狗，张佑恩需要时招手唤来，摸摸头，忙碌时直接就放在地上了。

再往前走，还有各式各样招人注意的小动物，让张佑恩挑花了眼。

只有他在永远追着张佑恩的鞋后跟。

日出了。

沙漠的日出很冷，昼夜温差大，人来人往，生火，烧水，暖手，人们在起床后彼此相见，嘘寒问暖。

没有谁注意到营地边缘的几个小黑影。

神算组的五个人等烦了，便开始玩猜拳喝酒，据说他们当时闹哄哄跑到孔城是为了追漂亮女孩，这些单身汉的脏话骚得可怕，每喝一口都要问候对面的床事和下三路。

扬晋安静站着，他知道自己在闹别扭，看着张佑恩辛苦运营出的热闹营地，竟生出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受，走不进去。

玫红的太阳挣脱沙漠地平线时，黑桃和张佑恩往这边走回来了。

黑桃的面上看不出付了多少成本，微笑地叫五人帮忙搬点食物箱上车，准备待会儿开车跟着队伍走。

走在后面慢一些的张佑恩，看见扬晋还站在警戒线外边，似乎愣了一下。

“话说回来，”黑桃像在开玩笑那样，轻轻点出来了那个致命的问题，“我好像不小心救了你的副官一命，你刚才的话倒好，句句都奔着要我的命。”

黑桃指着扬晋缠满泛红绷带的手背，看似不在意地笑着说：“我昨天看的很清楚，犬牙副官没有信徒印记。”

张佑恩扫了眼扬晋受伤的手，没什么表示：“所以，他已经不是我的副官了。”

黑桃想说什么，张张嘴，最终没说出来，尔后他看向扬晋，扬晋感到那目光像是令他蒙羞的火辣鞭子，忍不住猛地侧头避开。

张佑恩静静目睹着这一幕的发生。

“犬牙啊。”

扬晋背身强禁着躯体的颤抖，根本无法回头。

那边的人却自顾自地继续下着命令。

“以后就跟着黑桃的车吧，再有下回被别人带回来，自己过来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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