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在夜风里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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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在夜风里发颤,她起身离开墓地,穿过绿浪般的杉树。
黑夜不是黑夜月光为一切覆了一层深蓝,树影婆娑,她明明没有哭,视线却很模糊,叫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爱是饮鸠止渴,只有痛才能刻骨铭心。
冰冷的刀锋划过皮肉,腥甜的血液涌出,像是从眼睛里落下的血泪,持刀者冷静从容。
我有共享你万分之一的痛吗?
8.
王夏回到她租的小房子里,熟练地处理伤口。
这次割得有些深了,她暗暗叹气。
宽大的表带遮不住纱布,她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只护腕。
夜深了,这个点已经没有商场开着。
算了,就这样吧。她习惯了凑活。
第二天她穿了一件衬衫,月白色的袖口下是红肿的伤口,正如她的人生。
平静的外表下是糜烂的内心,王夏觉得自己就是个破布娃娃,柔软充实的棉絮早就跑的一干二净,她就着这副空壳在人世间闯荡了10年。
9.
周秋离开的第三年,她顺利升入大学,学着难度排进前3的临床医学。
而临床医学的老师,名叫周籼。
“我记得你,你是周秋的朋友。”
周秋,这个名字在王夏心里翻涌了一遍又一遍。
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幽蓝的海再次掀起波涛,王夏不是不懂礼貌的孩子,可此时此刻她确实挤不出一丝笑容,嘴唇呐呐:
“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老师再见。”
落在身上的眼神过于柔和,带着怜惜。王夏自觉不配得到怜悯。她才是害死周秋的凶手,她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宽恕。
她在一池春水里落荒而逃。
10.
“我叫周秋,秋天的秋!”
周秋,周秋——
再忍不住,眼泪如断了弦的珠子从眼眶中滚落,掉到脚边,砸出一朵又一朵墨色的花。王夏此刻才意识到,她真正地失去了周秋。
失去比爱更深刻。
货车驶来时,周秋会想些什么呢?她是否会想到自己,是否会对来不及对她说声“生日快乐”而感到遗憾,是否会因未诉出口的爱意而感到悔恨。
她们是被死神拆散的情侣,玫瑰扎上夜莺的胸膛,清丽的歌声变成了嘶哑的呜咽。逝者爱意永存,未亡者吞下苦果。
王夏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大学四年,不参加社团,没有任何朋友,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似乎垂垂老矣。
唯有优秀的成绩和高绩点能证明她还活着。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周秋上了大学,她一定还是第一,她只是想念周秋了。
毕业后随便找了份工作,她对薪资几乎没有任何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清醒时会痛苦,她选择沉沦。
血红色的蕾生长在她的手臂上,大腿上,她用灵魂来滋养它们。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感到痛苦?
爱是放弃追寻答案的东西,与此类似的还有自杀,因此重视爱的人会考虑将自杀作为生存的另一种表达,而不在意爱的人,却活得潇洒。
她熬不下去了。
11.
王夏一一检查完门窗,将卡里的钱全都转到父母账上,设置好定时邮件,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散了。
她将煤气打开,坐在镜子前,仔细的描着唇,红唇在苍白的脸上显得诡异而又妖冶。王夏此刻心却跳的很快,像是濒死的野兽在生命结束前爆发出的巨大力量,拉扯着她的神经。
屋子里的氧气含量越来越低,她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着,痛苦而又欢愉。
转身跨上了床,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她望向窗外,雪渐渐小了,也许再过上一会儿,就会彻底停了。她再无言语,静静和衣睡去。
明天,会放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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