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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半山别墅不像白天看起来纯白浪漫,它孤独地伫立在雪地里,像被人遗留许多年的古宅,连屋里的气氛也阴湿冷清。
韩以恪回到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画面——
蓝文心抱膝坐在沙发,手脚被麻绳捆绑,嘴巴贴着胶条,死瞪着大门,与进门的他眼神相碰,瞪出犀利的下三白。叶叔则坐在他隔壁沙发,手机外放今日国内新闻:某龙头房企暴雷,负责人跑路被捕,楼市陷入寒冬。叶叔听后,嘴里发出啧啧声响。
两只猫趴在立柜顶部,不声不响,犹如上帝旁观凡人争吵。
叶叔看见韩以恪进门,“哟”一声,就算打过招呼。
韩以恪把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先去厨房喝水,一杯暖水入喉,肠胃熨帖了,才慢慢走到蓝文心面前,为他撕下胶布。
因粘贴太久,蓝文心的嘴巴周围红了一圈。
“变态,疯子,绑架犯,虐待狂,你们等着,我要告到你们底裤穿窿!”嘴巴一解封,蓝文心就忙不迭骂道。
叶叔冷哼:“我才没虐待呢,让你吃完饭才粘上的胶布。”
韩以恪盯着蓝文心泛红的唇周,不认可地看叶叔一眼:“老叶。”
叶叔撇撇嘴,跷起二郎腿。
“下次拿布塞住就行。”韩以恪道。
叶叔咧起嘴:“知道了。”
蓝文心:“我要告到你们身败名裂,这辈子吃牢饭到死!”
韩以恪对叶叔说:“你去休息吧。”
叶叔伸伸腰,往门口走去,他住在宅邸后院的小平房,两居室,一间作卧室,一间作枪支收纳间。韩以恪曾让他在别墅内挑房间住,叶叔住不习惯,他年轻时在防空洞里枕戈待旦,过于空旷的住处让他没有安全感。
门一关,屋内仅剩两人两猫,四双眼睛互相窥探。
韩以恪坐下给蓝文心揉唇周,见他嘴唇有点干裂了,仍喋喋不休地骂他和叶叔,来来去去就几句话:神经病、王八蛋、死变态。骂得小脸通红,两道眉毛竖起,呈倒八字形。
他给蓝文心灌了一杯水:“嘴巴歇一歇。”
蓝文心猛地咬住韩以恪的食指,要把他指骨咬断,韩以恪抬起拇指刮两下他鼻尖:“叫你别惹他,他枪法很厉害。”
等蓝文心松开口,韩以恪的手指显出深红的牙印,冒出血珠。他淡淡地睨蓝文心一眼,蓝文心别过脸,绷紧下巴,眼中有泪光闪动。
韩以恪简单给伤口贴创可贴,把蓝文心抱回房间,“今天又气什么?”
“我要回家。”
“为什么?”
蓝文心不理解:“为什么?难道你觉得关我在这里是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不可以当这里是家,这里有你的朋友、可以成为家人的长辈、爱宠、专心练琴的环境,你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
韩以恪的语气轻柔,话语里裹满糖衣,蓝文心却从他眼中看到近乎疯狂的偏执,他声音哆嗦道:“你们有枪,要杀人,放我一条生路,你要多少钱我都会凑给你。”
“别怕,”韩以恪顺顺他的背,“他不会轻易开枪,今天只是想吓吓你,只要你听话,你在这里一点危险都没有。”
蓝文心拼命摇头,“我只想回到我家人身边,我什么都不要……放我走吧,我求你……”
壁灯打亮韩以恪的半张脸,另一半掩藏在阴影中,蓝文心看见他突然勾起一边嘴角。
“你想见你家人,很可惜你家人并不想见你。”
韩以恪滑动手机屏幕,蓝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很冷漠无情,讲出来的话也是:“你失踪一周,他们没有给你发过信息,我每天帮你检查手机来信,只有一群三流货色发信息约你。你想知道为什么?你要看网上关于你演出的讨论吗,不用了吧,你看了会很伤心。总之,你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为了应付外界已经自顾不暇。但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我知道你很好,我替你给他们报了平安。”
韩以恪打开蓝文心和蓝向东的聊天页面,对话一眼望到头,除了对方的几句斥责,别无其他,最后一条是蓝文心的简单留言:[我和朋友去旅游散心,不用担心。]
蓝文心瞳孔微缩,双手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不断抖颤,抖似筛糠。
韩以恪拥住他,全力接住他的恐惧、无助、从单薄身体里流露的孤苦伶仃,他低声哄道:“其实有什么关系,被他们忽视一点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不是你的家人,我才是。”
韩以恪闭上眼,幻想之后的光景,蓝文心在这里陪他度过四季,这么一个可以见到风景的房间,足够他们依存,直到有一天,两人衣物混在一起,连气味都分不出你我,每日一同醒,每晚一同睡,渐趋成为一体。他喜欢蓝文心的眼睛,有那么一天,蓝文心会在高潮时看着他,反复说爱他。
想到最后,韩以恪已不确定颤抖的是蓝文心还是自己。他用力把蓝文心往怀里摁,似要按进血肉之躯。
蓝文心胸膛起伏不定,怔怔地看向落地窗,玻璃映出两人的身影,他因害怕而发抖,韩以恪也在抖,想必是在沾沾自喜。
这个魔鬼,想方设法在生活中每个角落偷窥他的疯子,想把他彻底逼疯,想关他一辈子,绝不可能,死变态!
“我不会信你说的任何话,你有办法监视我的生活,就有办法控制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家人,你想我留下,好啊,我就留下,和你同归于尽!”
蓝文心抄起床头柜的袋鼠摆件往韩以恪脑袋砸,“哐啷”一声,袋鼠头身分离,滚出很远。
韩以恪被粉碎的瓷片擦破皮肤,额角涌出汩汩鲜血,被光照亮的那半边脸逐渐染上血痕,一边是人,一边似鬼。他无声凝着蓝文心,瞳孔中血色的漩涡快要把蓝文心搅碎。
蓝文心感到了冷,缩了缩身体。
僵持半晌,韩以恪解开捆绑蓝文心手脚的麻绳,为他盖好被子,说:“睡吧,明天还要去陶欢的画展。”
熄灯后,他走出房间,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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