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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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年里,好像一切都平淡无波。李淑节和薛瑾、薛瑜、谢楚澜几人已然成为了谢茗黎的心腹,名义上是宫中的女官,实则是公主的心腹谋士。为了这事,李恒许撺掇李明利把李淑节定给皇四子的计划暂且搁置,李明利总觉得还能再等等,公主的女官这样的职位算是十分难得;更何况若是她能从公主那儿探听到皇三子的消息去向,那对他们的计划才是大大的有益处。
李淑芳及笄之后,何夫人如同身后有火在烧一般光速地和庄家寻摸了一个良辰吉日,早早地把她嫁出去了。幸好她和庄家的那个男孩儿、名叫庄明的在这两年里情愫暗生,嫁过去之后夫妻恩爱,眼看着小日子过得非常美满。
庄明是镇国公嫡三子的嫡幼子,爵位如何变动都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实实在在的富贵闲人一个;来日他大伯父承爵了,他的父亲在朝堂上也算颇有建树,兄长们也十分争气,镇国公府实在是百年世家,底蕴丰厚,子弟争气,李淑芳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忍饥挨饿,即使是李家出事、何家也颠覆,镇国公府的家教也不会让家里的媳妇们受委屈。
她只要想得开,一切都会很安稳地度过。何夫人实在用心良苦,为女儿找到了能找到的最好的出路。
李淑节的日子则一如既往地平顺。她做了幕僚之后,一心为公主谋划;前些日子公主为恒州水患上的文书被皇上点了头,如今已经分发实施下去了。这两年来谢茗黎正式因为政治上的才干而进入了皇帝的视线之中,因为她实在是十分出挑——皇长子果然如李淑节所料的那样娶了贵妃胡氏家中的侄女,又在后来相继娶了何家那个在宫宴上出过丑的何杏和江南柳家的女儿。
大婚之后就可以参政,谢睿安虽然早谢茗黎两年进入朝堂,却从头到尾如同还在国子监里一般地并不出彩,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平庸:大事也好小事也罢,能不掺和就不掺和;皇帝点名问他策论,虽然不是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但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有用的,大多如同平日里的风格一样,不求无功只求无过。
若说只是个皇子也就罢了,可皇帝如今年近五十,身体也逐渐熬坏了。如今三天两头地宣御医来看,时常进补;可就是年轻健康的身子每日宵衣旰食地熬着也要败落下去,更何况皇帝年岁已经不小了。他子嗣不多,如今长成的能进朝堂的也就皇长子谢睿安、皇三子谢睿哲和皇四子谢睿杰三个,可这三个孩子都令他大失所望。
皇长子谢睿安平庸,就是这几年了把他塞到哪个部里,他都万事不管,只求一个无过不被责骂训斥;皇三子谢睿安是皇后所出,本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却处事激进,傲慢不堪,仗着自己是皇子、是皇后所生,时常耀武扬威,还未参政却已经能从策论里看出他的行事作风,不堪为人君;皇四子谢睿杰和谢睿安同为贵妃所出,他倒是算得上聪明,说话做事总是一副孝顺人子的模样,看着是不争不抢,名声极好,还未封爵位就已经在民间有了贤德的名声,简直是把谢睿安放在脚底下踩。
皇帝大为头痛。纵使那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敢把皇位传给其中任何一个;皇六子谢睿泽不说年岁还小尚在开蒙,就说看不出资质皇帝也不可能把他写进遗诏里面——万一他还不如几个皇兄那可怎么办呢!再说如今他选继承者,是因为身体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只能留下遗旨以防万一,若是他这几年就撒手人寰,主少国疑实在不是一句玩笑。
他不忍心自己一手撑起来的江山生变故。皇帝自觉虽然自己比不上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明君,但确实已经尽力了;他不曾开疆扩土,但如今自己治下的百姓吃得饱饭、边境安稳、朝堂也算廉洁,也算是对得住自己的祖宗,对得起自己。可若是因为继承人不行导致自己的辛苦都白费了,他就是死了也要被气活过来。
这时候谢茗黎出现了。本来皇帝想着从宗室里挑选,可他的女儿却好似横空出世一般,显露出了自己的才华。皇帝不是不知道这个女儿和自己的伴读们组成了小小的联盟,时常议论政事,可他只是一笑而过:女孩儿们的玩闹,他不会放在心上;若是真能商量个结果出来,那才是大大的好处。他没想到这些女孩儿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从砍除一些繁杂的支出,到如今恒州的水患,每一次的策论无一不是好的,虽然也有稚嫩不足,但也是可以实际地去用的。
这实在是一个太大的惊喜,如同天降的馅饼一般。他一下子感觉自己发苦的嘴里都好像吃了蜜饯一般,发晕的脑袋都清醒了。皇帝真是快热泪盈眶了。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把皇位留给皇三子谢睿安,再将谢茗黎立为镇国公主辅政大臣,监管皇帝。可稍微一想他就觉得不妥,如今谢睿安已经是这个德行,难道自己撒手了之后他不会变本加厉吗?皇帝眼前一黑,简直已经看见了谢睿安不识好歹,收拢权利之后把谢茗黎卸磨杀驴的样子了,这小子如今的做派必然干得出这种破事;那么有更好的法子吗?
皇帝心一狠,跑去和皇后商议。
“皇后啊,”他屏退了下人,开门见山地问道:“若是你,你觉得茗黎和睿安比起来,哪个更适合继任江山社稷?”
皇后被他一招给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皇上,妾身和茗黎睿安绝无此心啊!?”
“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皇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朕和你,怎么都能说得上一句算是少年夫妻了。走到今日已经是知天命的年岁,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好互相隐瞒的事情了。跟你说这些话,我是放心的。”
他叹了口气:“若是朕是你,生了一子一女,自己又贵为皇后,难免也会想着这件事:我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只是皇后啊,娟儿啊,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谢睿安当不得这个位置。他如今的样子何等的轻狂啊?只是皇子就已经如此,若是当了太子,再说句不好听的,朕百年了,好歹还有个你能压着;可等你也没了,他能上天去。”
“虽然咱们说皇帝是天子,但到底都还是肉体凡胎,到底都是要死的。你看朕,虽然还在朝廷上坐着,底下那些大臣们已经开始谋划起来了。老大那儿支持的人那简直已经不是两只手能数出来的,都在等着朕百年呢。口中说着吾皇万岁,可朕能万岁吗?朕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别说祝福了,这事儿只能在乐一会儿,都不能往心里搁。”
“朕只是愁啊,眼看着老大平庸,老三轻狂,老四倒是个人精子,可经营出来的样子和实际能一样吗?他越钻营自己的名声,朕就越不愿意。”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看来看去,如今只有咱们的女儿算是个好的,只是她是个女孩儿!”
“皇上……”皇后还想说点什么,又被皇帝打断了:“你先别急,朕还没说完呢。你只听完朕的话吧。”
“朕也知道这事儿难。从古至今都没见过哪个皇帝给女儿继位的;可正如刚刚朕说的,你要想一想这些皇子哪个顶用?若是交给宗室,朕说白了就是不乐意,朕自己的家业,非得让给旁人么?也是朕自己的私心作祟,不愿意。可这时候茗黎的样子,实在是太好了,她自己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服了自己的幕僚——朕真是欣慰啊,看着她的样子,真像个帝王。”
“所以朕就做这样的决定吧!”他朗声笑起来:“你也别为儿子惋惜,说什么让茗黎辅佐他的话,他如今的样子,我是信他会把姐姐的恩情全都忘记的。他高估了自己,如今就已经可以想见了。”
“如今朕只想着把她带在身边,慢慢地教着,那样朕百年之后孩子也名正言顺。若是有人不服,也能拿这些日子做反驳,朕是真的属意她。”他笑着说:“我如今是把你当做妻子、当最未来天子的母亲来看待的。你把她教得很好,论教养孩子,我不如你。只是这些事情也是没法子的。咱们做夫妻那么多年,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坐在一起好好地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比所有的兄弟们都好。是我忽视了女孩儿,也忽视了你们。”
“所以我想,给她一个机会。茗黎是个好孩子,她自己也有这样的野望;我呢,也有点不甘心。如今也正正好了,满足了她和朕。只是朕能护着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能过一日是一日,能教一些是一些,朕作为帝王,要为天下负责,不能凭着心意把百姓交给一个昏庸的儿子,但可以把天下留给一个合格的君王。”皇帝慢慢地说道:“权术,人心,茗黎学得不够多。不能看透人心,不能分辨忠奸,作为帝王是大忌。她的心眼,对付后院的一切足够,作为妻子辅佐丈夫也绰绰有余,可是不够作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
皇后摇头:“这些如何是我们后院女子学的呢?原也不怪她!”她把手交给皇帝,安静地凝视他已经苍老的容颜:“妾身明白皇上的意思,也体谅皇上的苦心。这条路原本不是我们女子能走的,只是皇上给了茗黎机会,要她能比天下的人都要尊贵,能给自己争出一条路来,实在是意外之外的事情。妾身只是深宫妇人,这些道理怎么能够知晓呢?有皇上带着,茗黎的未来自然前途坦荡,妾身不尽感激。可妾身也知道这样的路难走,茗黎是个女孩儿,她还那么小,如何能受得了呢?”
“你虽然这样说着,可你大约还是不甘心的。”皇帝叹了口气:“但朕如今心意已决,你且安心吧,朕不是昏君,选了茗黎自然是因为她适合,不选睿安,是因为他不适合。茗黎是女子,难免会心软,如今朕带着她上朝堂理政,要她接触的是寻常女子不会看见的残酷,是朕的私心作祟。”
“妾身实在不忍心。”皇后侧过脸去哭泣:“可皇上心意已决,且这样对茗黎是好事,妾身自然不会拦着的。皇上只管叫茗黎做事就好了!若是她不忍心,就……就让她忍心吧!这孩子心太软了,可妾身知道这样不行。她回来的时候有什么话,妾身都会听着,也会安慰她的。”
皇帝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有你这样的母亲,是茗黎和睿安的幸事。”他为皇后擦去泪水,把她抱在怀里。皇后慢慢地收了哭声,抬起脸来也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满是爱意。
她好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话打动不了帝王,最终慢慢地伏下自己的身子,把头磕在了地上:“妾身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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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影帝啊影帝(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