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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看来,他想活着就好,其他都全无所谓。

-----正文-----

范闲救李承泽回来,就已经打算好了接下来要一遍遍救他。

李承泽胸口憋着的气,随他睁眼时才得到缓和,而醒过之后,他才发现天花板的纹饰已完全不同,慢慢平息着呼吸,也知自己终究是没死成。

他明明吐了那么一大口鲜血,但因为范闲不想他死,所以他还是活了下来。

“范闲,我想死。”

他看也没看,便知救他的“圣人”正在自己身边坐着,听自己冷静地陈述。只是,那人还是听出了这就是他的哀求。

冒出的胡茬都没来及修理,衣服也来不及换,范闲不气不恼,看他不过是脸色过于没有气色,但庆幸不论如何,他总归是还有条命。

“别死了,死了可就看不见我死了。”

李承泽分明记得,自己的毒药是天底下最猛烈的剧毒。他把它抹在葡萄上,想着只要外面一推门,他就立刻吃进嘴中,然后在范闲面前暴毙。

一切都如他所想,外面雷雨大作,轰隆巨响,范闲推开门的瞬间,一道惊雷已经从天劈下,像是为自己打下了准确的节奏。李承泽咬开葡萄的汁水,又甜又苦,一点点咽进了肚中,喉咙被慢慢烧得发烫。

“李承泽,别来无恙。”

范闲背过手去,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近那坐在秋千上,还端端正正的人。今日的李承泽不似平时放浪形骸,穿好了那双最讨厌的鞋,刘海依旧挡着左眼的视线,歪了歪脑袋,只要范闲没靠近,他就一句话不说。

“胜负已定,你不如……”

范闲这话说得并不潇洒,因为踩上台阶的一刹,李承泽一口鲜血直直喷出,滴滴分明,溅在了空中,喷散得毫无征兆。

胜利者的独白被迫到此为止,范闲反应迅速,一步步的折磨变为急切奔跑,在李承泽从座椅上摔下的瞬间,双腿滑跪,垫在了他的身下。

他搂他进怀,亲眼看到了他的一败涂地。

“李承泽!”他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李承泽听见的却是吵声,不是人名。

“唔……范闲……我不承认……”

他是在说,他不承认他输了。范闲听懂了,可那嘴中不断流出的鲜血就快流成一条河,带出了范闲的眼泪,也让他与他额头相抵,恳求他别再开口。

到头来,他喝的究竟是什么毒不知道,但这命却是范闲从阎王那儿抢回来的,所以范闲认为,这命是今后也属于自己,只要他再死,他就会再救。

他把被子给李承泽又塞了塞,拍拍他的胸口,但还是即刻收回了手,未再轻浮:“死了就是认输了,李承泽,你应该不想这么输给我吧。”

活着吧,这是范闲对他的弦外之音。李承泽平躺望天,顷刻后,他背过了身去,翻转的缓慢,一句回答也没留给范闲。

对外,李承泽死了,死时鲜血满地,小范大人亲眼所见,再想活都难。

而内,林婉儿与范闲的情分还是到了尽头,和叶灵儿离开了庆国,与范闲好聚好散。

她走那日,还不忘再去看了眼住在范闲屋子里李承泽,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望着那双已有血丝的眼睛,渐渐泛起泪花。

“二哥……”

“婉儿,以后和你和灵儿,就幸福的过吧。”

“你不想再见见灵儿吗?”

李承泽怔了一秒,但转瞬还是拍了拍林婉儿的手,露出些遗憾无奈的神情:“不了,你们俩值得更好的,别留恋这里。”

她们往后的生活,远离了庆国,不是坏事。

叶灵儿也没闲着,拿着一本几乎快被翻破了的书找到了范闲,放在他的木桌之上,但张口却并非是“替我交给李承泽”。

“他谋反之前,都快把这本书翻烂了,你再送他本新的吧,别忘把后续也写了。”

范闲拿起那磨碎严重的书,捧在手上不敢翻开,只感当时一遍遍看书的身影,似是在眼前有了具象的影子。

那大抵就是,李承泽躺在他那个狭窄的椅子上,整个人蜷缩着来回看宝黛初见,眼中最后才流露出怅然,放下书,嘴里只反复念着一句,“这个妹妹我见过。”

“他还是这么喜欢这本书。”范闲若有所思,转身轻轻将它放在了桌面。

“只是喜欢这本书的话,他何至于要服毒自尽呢?范闲,我不懂他,但我知道,最懂他的人,以后也只有你了。”

叶灵儿把“他是困不住的”掂量后轻轻收回,心想让这镜子的两面今后彼此对照去吧,反正谁都不肯低头退让,那就继续恨着爱着较量着,旁人是无法插手。

只是明面上的胜负还是已定,范闲看过李承泽萧瑟孤独的背影,心中愤愤,却还是要再去面见庆帝,装作恭喜贺喜,继续伪装出为臣的法则。

二人中间的隔阂是越来越深、越来越厚,但他们还算彼此客气,直到庆帝豁达地说起“李承泽”三个字,范闲躬着的后背还是颤了一下。

“李承泽……是真的死了?”

“禀告陛下,叛贼李云睿、李承乾还有李承泽,皆已身陨,再无复活的可能。”

编得越真越好,而且还不能只说李承泽,一定要都说上,才能显得范闲没有私心。

范闲只有这一个顾忌的,但他还是没有随即去观察庆帝的神情,生怕二人会直接对视。

“你母亲总说的……给什么哦什么,就是这个意思吧。”

game over,范闲一下子就想到了,但品过庆帝的口吻,他知晓,他大概说的是这庆国权力的胜负已定,叹的是对那些叛乱之人虚假的唏嘘,和对自己如今胜利的惬意。

反正,他整颗心都是为自己权力巩固而雀跃满足,至于那些死去的旗子,根本不值一提。

王启年驾着车,没问从皇宫出来的范闲为何一言不发。范闲没什么动静,但马车途径过早市时,他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王启年赶快嘞慢了马,细心听起。

“停一下车,我买葡萄。”

卖葡萄的小贩好几家,王启年跟在范闲身后听他们抢生意地报价,更有人都认出了范闲,可他还是六神无主般顺着这些水果摊走,到了一个卖葡萄的摊就要停下来,讨一颗尝尝,心不在焉。

“范大人,这葡萄都是新鲜的,绝对甜!”

他们争先恐后地说,范闲捏捏葡萄的软硬,放在嘴唇边,在商贩期待的目光下,没立刻品尝,竟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在他嘴里,这死人就像死了只蚂蚁……”

王启年一听,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葡萄的外皮猛地贴在了范闲的嘴唇上,待他反应过来,王启年已在熟练地“谢罪”,神情仿若是在说,要注意分寸:“小范大人,这是在买葡萄,还是专注葡萄比较好吧。”

范闲如梦初醒,把葡萄填进嘴中,待汁水在嘴中爆开,在心中才窃声感叹了一句,又酸又甜。

“老板,来一斤。王大人,劳烦你去前面每个摊前,都帮我买一斤葡萄。”

王启年歪歪身子,看这连绵不断的水果摊几乎都有葡萄,不禁为难地撇了撇嘴:“这要是都买,能吃得完吗?”

“都买吧,让他挑,他以后想吃什么吃什么。”

范闲以为,李承泽该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稀里糊涂脱了苦海,可当他怀抱葡萄,兴奋地跨过自己院子的门槛,却远远看见躺在床上的人仍然披头散发,侧着身子,双眼麻木地望着门外那一方天地,没提起一点兴趣。

范闲叫自己别吓到他,还想起林婉儿与自己告别时的嘱托。她说,二哥心里装着你,你也放不下他,你们现在有了机会,以后一定要真心相对啊。

仇敌相见,不眼红就算了,还掏出真心,范闲过去参不透,但现在他只会更放轻脚步,靠近床边,有意为李承泽遮住一半照进来太过的阳光。

他挡在他的面前,也挡住了李承泽的视线,可即便如此,李承泽还是抬都没有抬眼,只眨过一下,当做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李承泽,我买了葡萄,一会儿洗了给你尝尝。”

李承泽不言语,范闲也不干瞪眼,坐在了床边,继续侧头对他观望,眼神中的温柔不自觉外露而出:“我还带了红楼,新更了两章,留给你没事解解闷。”

两大挚爱,这个‎‌‍诱‍‎‍‌惑‎‌‎‌‍总该够了吧。范闲等他“自投罗网”,但李承泽把胳膊从被子里抽出,然后垫在了侧脸下,还是活像只没力气的家猫。

眉眼间愁绪难驱散,不知他是在为谁发愁,但那悲伤切实存在,引得范闲只能随他平复了刚刚还跳动不齐的心脏,一起沉默到极致。

“范闲,你打算何时杀我?”

“那日在大殿上,我是想你束手就擒跟我走,但我从没想过杀你。”

“别忘了,你鄙视我作风狠毒卑鄙,行为乖张,根本接受不了我所作所为,现在日日看着我,你难道不觉得厌烦吗?”

“死就是好吗?你不惦记你母妃和谢必安,真不打算继续吃葡萄了?”

范闲认真与他计算着这其中利弊,看他难以振作的模样,想伸手撩起他的碎发,但手到了半截,床上的人还是没完全狠心到底:“那……我母妃呢?”

“那人说,你母妃在你事发后说了句没你这个儿子,愿意伴青灯古佛为你的过失赎罪,去了深山一个寺庙静养了。”

没想到,话已至此,反倒是李承泽的反应最大。他终不犹豫地从床上坐起,目光即便不想与范闲对视,却还是不得已为之。

双眼中的暗藏急切,范闲一目了然:“不行,我母妃不安全!……”

范闲的手终于得了机会落在他的肩头,欣喜被伪装成关切,轻轻摇晃了李承泽的身子,借势坐得离他更近:“放心,你母亲我也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不会有事。”

“范闲,代价呢?你会平白无故对一个敌人这么好?”

代价?范闲去拉他的手,摸了摸他秀美却过细的手指,内心所想和在擒拿他之前就下的决心一样,那就是让他今后随心所欲:“代价就是你活着,我说让你去哪儿你去哪儿,我说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这么简单。”

范闲本没打算用这个方式拿捏李承泽七寸,说得这么狡诈,也不是要他对自己低声下气。他只是想他安生些,起码,接下来的日子别总是想着死就行。

之前恨毒了他的做派,但恨的反面,就是爱。

恨之后,爱与同情占据了心头,甚至情不自禁就想在众人面前为他辩解,他也是逼不得已,若不是命运所致,他也是不想身不由己的。

对于这样求生欲不高,生死皆看淡的人来说,范闲也想他抛弃身为李承泽的过去,希望他接下来的人生,能为自己而活。

范闲说得“冷血”罢了,不打算对这个刚刚回温的人有什么要求。只是看着他的手指思来想去,范闲还是说出了点得寸进尺的诉求,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你以后都住我这屋子,今晚回来了,我就会来和你同睡。”

“你敢!”李承泽咬着牙,眼中瞬时泛出阴冷。

“李承泽,今后你我相依为命,你得听我的。”

“范闲”,李承泽的绝望不是演的,他真的这么觉得,所以也真的这样痛恨,“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低贱吗?你以为你得了势,就能随便踩我一脚?”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范闲皱了眉头,只因他也苦了表情,像不得不泛黄的野草。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要和我这种失败者共度余生?明明要我做了那么多不喜欢的事,就为了你们的利益,也对我一直是假情假意,但现在却对我说真情,你是不是太恶心了!?”

自暴自弃了的李承泽,表面还活着,内里却在时时贬低自己,还是一死百了。

故那滴难以描述的眼泪滴落时,范闲手足无措,慌不择路下选择倾身而上,吻落在他那决绝的唇上,闭紧了双眼。

按理来说,如果这个时候对自己的仇敌忘情亲吻,不亚于就是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可范闲表示这是情难自控。

他太急切,太想阻止李承泽的失控、李承泽的堕落和李承泽的脆弱。

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感化一颗顽石,但没怎么被人问过疼不疼的李承泽,要是多被人捧在手上,大抵也早晚会有七情六欲。

第一次亲吻他,范闲根本不敢用什么技巧,就这么落下,动了动嘴唇,舌头也没敢伸,半途才敢睁开眼睛。

而李承泽塌下了腰身,眼睛慢慢瞪大,直到范闲离去,仍保持神情震撼。

“……疯子!”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疯子,反倒气不过骂起了别人疯子。

范闲挨骂了也只是摸摸脸颊,最后想了想,选择继续不要脸:“我疯子你疯子,咱俩不是绝配是什么。”

自尊自傲还是李承泽放不下的内在,范闲没打算强迫他放弃自矜,大不了就是自己接下来多无赖一些。

眼下看来,他想活着就好,其他都全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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