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爱了很多年之后

-----正文-----

【一】

今天晚上到底要吃什么呢，我在果蔬区徘徊，下不了一个结论。

没有西红柿了，要不做个罗宋汤吧？唔，最近说换一个小一点的锅来着，差点又忘了。还有什么来着？生抽好像也没了，也没见怎么用总是消失得这么快，以后得少点儿，专家们不是都说太重口了不好么……还有什么要买的，超市会有喷壶么？旧的那个又被我按坏了……

我漫无目的的逛来逛去，今天是每月两次逛超市的时间之一。总感觉有东西要买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买的是什么。这可不好，我不会年纪轻轻就记不住事儿了吧，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我路过一个‎‌黄‌‎‍‌‍色‌‍‎‌‍的小屋，产品推销员挺可爱的，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听她说了半天觉得还可以，就随手拿了一包。正想找她要个电话呢，突然想起来家里鱼还没换水，于是冲她点了点头拎着篮子赶紧往收银台跑。

昨儿晚上就想着换水，浑得我都快看不见鱼了。捞鱼呢，捞着捞着想起来没晾水，给我郁闷的。这玩意儿你说来也奇怪，你想不起来的时候怎样都好，十天半个月不注意也心安的不行，恨不得觉得鱼都成精喽饿了蹦出来打开盖子吃两口，水脏了就长出来两只脚哒哒哒自己抱着鱼缸去换水顺带还能自己冲个澡。但是你要一注意着了吧，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好了，水也不干净了，温度也不对了，宝贝儿们多一秒在里面就多一秒的危险，恨不得分分钟就要与你永别。抓心挠肝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整天里想着这事儿想着赶紧解决。

多有意思。

可我真不是个好主人，早上起晚了还是没能换成水。打领带的时候我一直盯着那一鱼缸干净水看，觉得我的宝贝儿们危在旦夕，那一个一个的泡泡就是对我的控诉和道别。愧疚死我了。

我左手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右手提着一口奶锅和香芹，我有点后悔没先回家一趟就直接来了超市——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的良伴是言笑晏晏的女友可不是自己做饭正好的奶锅。而且那样就能先给宝贝儿们换水了。真是失策。

我在地下停车场转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到一个空位，那辆小金杯真是让我看不顺眼——我的车位！恨不得能拔地而起变成三米高，像拿玩具一样把它从我的车位上拿走，你说你停就停了，联系电话怎么也不留一个呢。

最后我还是只能停在楼下，一边开门一边想什么时候物业会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挪车。我都能想象到小哥的样子：把脸皱成一团，看一眼号码按下几个数字，然后等待接通，跟我讲，喂老白，你这车停的真不是地儿啊……

想到这儿我不禁笑出了声儿来，在只有我一个人的电梯里显得突兀而空旷——像是个变态的杀人狂魔。

换了拖鞋，分门别类把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去。锅是新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可以使用于是顺手放在了吧台上，和我的钥匙一起。

我到处找我明明放在了桌子上的一鱼缸干净水，猛然发现水已经换过了。这有点不可思议。打开鞋柜一看，她的鞋。她在家。

我在各个屋子外逛了一圈，发现她在她的卧室，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否已经睡着了。我外面徘徊犹豫是不是应该进去打个招呼。

然后我走开了，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关门。

【二】

我看着我的小宝贝儿们游来游去的有些忧伤，它们可能真的对我这个主人失望了。以前我还能用“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来安慰自己它们其实什么都不记得，现在也被科学家证明这是没有根据的扯淡。

我坐在桌子前从袋子里往外掏刚买的东西。卫生纸放去厕所的柜子里，果酱和生抽放在厨房，还有一把香芹。

袋子的最后是一包‎‌黄‌‎‍‌‍色‌‍‎‌‍的东西，有点像膨化食品，但是我记得我没有买过。拿出来一看，狗粮。

靠，当时光顾着看人小姑娘了，卖的是什么都没注意。这事儿闹的。

我家没狗啊。

我使劲回想同事家谁家养着狗，没个结果，平时真没注意过这个。总不能我自己当饼干吃了吧……我也不单身啊。

想到这个，我下意识往她卧室里看了一眼，姿势没动过，想来可能是睡着了吧。

不想做饭，泡个面得了。

我一边给多肉们喷水，一边等待着世界杯的来临。生石花快开了，想到这个我就想笑，屁股花儿。

我听到踢踏踢踏的声音从她的卧室里传出来，她醒了，她出来是来干什么呢？我背对着她，不知道怎样开口。

多肉们会等着我浇水，小宝贝儿们会等着我给它们喂食，但是不知道出来做些什么的她，不会等待一个背对她浇花的男人。

“小宝贝儿。”她说。

我转头看去，发现和我并没有什么关联。她用手在玻璃壁上描绘水草的起伏，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

我突然感到有点寂寞，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会寂寞呢？

这好像与之前不同了，可是是什么不一样了呢？

我们依旧在一起，我们依旧养着我们的鱼。我们周围像是有着透明的蛋壳，无法靠近，也不允许交流。

我的生活好像突然失去了她，现在与我一起生活的不过是记忆的片段在轮回的放映。可这是我最爱的女人啊。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映照下明明灭灭的天花板，觉得可能极光也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会更加绚丽一点？地板就是赤道，茶几就是中纬度地区，我所在的沙发上就是极地。按气候来算的话，电视那里是热带草原，沙发上是极地冰原。

我喝了一口啤酒，挺凉的，手一哆嗦差点灌脖子里。

突然就没了想看球赛的心情。重重的把电视按掉。

【三】

我看到男孩子和女孩子。他们反反复复在我眼前走来走去，穿不同的衣服，去不同的地方。我想我可能是死了。

天堂的人可真少啊…来来去去的也就是那两个。

男孩子今天拉着哥们儿去逛商场，这是试的第三件衬衣－—这状况可不多见。我猜他一定是要约女孩子出去玩儿。只有要和女孩子一起相处的男生才会这么注重仪表嘛，还要置办行头呢。

男孩子的朋友在旁边出谋划策：你试试粉色的那个，你白，粉色好看！现在小姑娘都好这口儿。千万别试格子的条纹的了，特显你傻。

男孩子盯着朋友看了半天，就像是他的脸上突然开出不一样的花来。在确认哥们儿不是开玩笑的之后，他转身进了试衣间，他决定相信他一次。虽然他真的是很不懂为什么一个好好的大男人要把自己裹进一个在近些年来仿佛是女孩子专用的颜色里。

他出来看镜子，向左转向右转，意外的发现竟然还不错。随后又绷起来脸——我怎么能喜欢小姑娘的颜色呢，压力太大我不会不正常了吧……

我看着他的面部活动，感觉真是有意思。内心世界一目了然，这一排一排的吐槽，跟弹幕似的刷刷的过。

朋友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从时尚杂志里抬起头，推了一下眼镜：“怎么样啊老白，我说的没错吧，粉的好看！”

“那就这个？”

“就这个，没问题！明天你一出场，医大的小护士绝对得震喽。哈哈哈，颜值担当啊兄弟。”

哦，男孩子叫老白，真巧，五百年前是一家。明天肯定是去联谊。医大，护士妹妹们漂亮的正经不老少呢。祝你好运啦兄弟。

老白和他朋友骑一辆电车往不知道什么地方在赶，朋友坐在后座，死死抓住扶手嗷嗷乱叫。一路上没遇见红灯，他总是能往各种角落里钻然后避免等待的时间，看起来是真的挺着急呢。

他们在大学附近的一家不起眼的火锅店前停下，把车子顺着墙根随手一停，就钻了进去。朋友聚餐。啤酒罐上下摇动，潵出一地的泡沫。

火锅嘛，吃的就是气氛。两盘子肉下去刚变了色就被无数双筷子捞进了嘴里，一分也等不得。店里热闹非凡，可能也是受了这群年轻人的影响吧，人们大声的说着，然后爆发一阵冲破屋顶的笑声。

天地间还一片灰茫，但男孩子们身上蒸腾的热气让迎春花也快开了。

风风火火的进去，东倒西歪的出来。老白搂着一个哥们儿蛇行在路上，高歌我的太阳。还没到停车的那堵墙呢，就听见俩小姑娘的抱怨。

“哎这谁车啊挡我路了。”“别说，堵的严严实实的，这还挺有技术含量哈哈哈。”“还挺沉，哎真气死我了那边儿那么大地儿呢不停跟我挤一墙角，挤什么劲儿啊！”

丸子头姑娘刚想拍一下老白的电车泄愤，就只见他甩下哥们儿一个箭步赶来，两秒开车锁一拧把飞出去老远。

俩姑娘对视一眼有点尴尬。没想到说说人家坏话人家在旁边儿听的一字儿没露。

姑娘拿了车，路过正指挥小帕瓦罗蒂上车的老白时，笑了一下，说谢谢哥们儿，你是我见过最适合粉色的男孩子啦，像小金鱼，绅士又可爱，棒棒哒～

老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呢人家已经走远了。小帕瓦罗蒂凑过来叽咕坏笑，说，她说你娘。老白一个加速哥们儿顿时从九十度角成了一百八十度，风带过来他支离破碎的声音狠狠的按在一百八十度上——滚你的吧！

等回了学校，往床上一趴就再没了动静，我猛然发现聚餐的哥几个都一个宿舍的。吃一顿回来也没怎么喝大还能骑电车呢，下一个节目应该是亘古不变的宿舍夜谈啊，怎么没动静了呢，这不科学。

正纳闷儿呢，就听见某个上铺的幽幽一声长叹——我恋爱了。

霎时间五盏应急灯打到上铺，302亮如白昼，我都替哥们儿觉得刺眼。

“谁！”

“我去三儿你可以啊。”

“都背着我们呢是吧！”

“顿时酒就醒了。”

“不会是你别人家车的那姑娘吧？”

当不再是无意义的感叹而突然出现了一个指向的时候，302就如同滴入浓硫酸里的一滴水，下一秒就炸开了。

小帕瓦罗蒂在下铺使劲儿踹上铺的老白，我看着栏杆旁边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的老白的身影，觉得上铺真不是个好位置。

“还不速速坦白从宽！”

又是一声长叹，他把事情又交代了一遍，重点突出了丸子头姑娘路过他时候留下的那句话，同时表明明天的联谊是打死他都不去的了。

“世事难料啊少年，没想到你这是阴沟里翻了船啊。”小帕瓦罗蒂一脸语重心长，“老大，这也怨不得他了，不去就不去吧。唉，都怪你，让三儿买什么粉衬衣啊，姑娘今儿明确说了，她特喜欢这种娘呼呼的款……”

啪。世界又恢复了美好的黑暗。

小帕从脸上撕下来上面掉下来的枕头，又是悠悠一声长叹：“儿大不由娘啊。”

“别不去啊，”老大从对面上铺探出头来，“去了没准儿能碰见人姑娘呢。你这又没跟人家确立关系，在姑娘眼里保不齐你就一说了两句话的路人，这还守身如玉上啦。”

“就是就是，这八字没一撇呢何苦放弃一整片森林啊三儿。”

“作为302的智者、星象大师、情感砖家，三儿这我可得说你两句。”老二盘腿坐起，摸出来个手电照着自己下巴一脸神棍像，“你这是中了邪啊，来让本天师给你跳一段！”

小帕把头凑过去：“大师！这，这又是如何啊？”

“唉，小同志，这就不懂了吧，术业有专攻，老道我一眼就看出端倪啊。你看，老白——我们积极上进的好同学，我们同甘共苦的好战友！以前是多么正直的一个人啊！现在他竟然犯了小姑娘们的通病！相信那不知所谓的一见钟情！真是堕落啊堕落。”

“大师，话可不是这样讲，一见钟情这么小的概率都能被他们碰上，说不定上辈子他们就是那化蝶而去的一对苦偶，穿过了千千万万年、二次元与三次元的界限，终于在这一个夜晚相遇呢……啊，多么凄美的爱情啊……”

“我求你快睡吧，”老白伸手把枕头勾上来，“不跟你们说了，明天我不去了，你们帮我看着点儿她就行。我总觉得那姑娘不像是学医的，我去跟师范的哥们儿打场球问问。”

不得不说，对比起“老师”这一职业，我更觉得姑娘是个小医生小护士的可能性大一点。

在老白身上竟然会出现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丸子头姑娘一定是很好看的人吧，或许还很温柔？会在那短短几十秒里喜欢上，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哎三儿！别打球了快回来！人姑娘就是医大的我都给你要着手机号了！”

【四】

今天男孩子忙到不行，宿舍楼上上下下跑了不知道多少回。他在搬花，从女孩子的宿舍搬到他的宿舍。他管她叫宝宝，有时候也叫Lucky，可能本就是她的英文名，也可能是说遇见她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男孩子跑去给她买了瓶营养快线，把她带到树荫下，让她安生坐着别乱跑让他能看见她。那么多盆花，除了让她帮忙从女生宿舍搬出来，十来趟下来愣是没让她动一下手。对待她好似易碎的玻璃娃娃，又像是长在心口，不能受一点委屈和风吹雨打的花。

她很喜欢花，尤其是多肉植物，一盆一盆的都出了老桩，粉的粉黄的黄肉嘟嘟的让人看着就想捏一下。

她的宿舍在阴面，而它们又是特别喜爱阳光的，不得已只好给了他让他帮忙。

在没有课的日子里，他能盯着那一阳台花看上俩小时，有的时候蹲得腿都没有了知觉，想要站起来时直接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Lucky说她最喜欢的是桃之卵，粉红粉红的圆圆的很可爱。于是他对那一盆格外用心，每天移动来移动去永远都是最好的阳光最通风的地方。但真要说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吉娃莲一点，普货，好养活，没有那么多要求也能仙得不行。尤其是那叶尖上的一抹桃红，直勾勾的戳到你心里。

男孩子每天都会和她讲今天的肉肉们怎么样，还会有图片传过去告诉她我把你的宝宝们照顾的很好不要担心。

春天的时候肉肉们爆崽爆的厉害，光是观音莲就分出来好多盆，老二和小帕看到了商机，淘宝进了一批小白瓷盆，把肉肉移进去铺好麦饭石就在学校东门开了张。

不论是什么，一律十块一盆，满五十送不夜城一株。

就这样还被他们小赚了一笔。

有一天小帕有事，不能和老二一块儿出摊，他就陪着去了。练摊这件事嘛，还是要选择一个风水宝地的——不能离着厕所太远，不然一去一回太浪费时间；也不能太近，客人们闻见味儿了可能就都走了；一定要人流密集，最好还是有很多情侣经过，姑娘们一撒娇不怕爷们儿不掏钱……

上午，没什么人，他跟老二侃侃大山玩玩手机时间过得到也快。临近饭点儿的时候，一老爷子踱着四方步手里拿着收音机就来了，在小摊儿面前看了好久，还跟他交流养花心经。

聊得特别愉快，老爷子也是个爱花的。下课铃响了，老爷子从老白的小马扎上起来准备走，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他顿悟，可能是没带钱。

男孩子跑上去给爷爷手里塞了盆他目光流连最久的天箭座，说，这是有缘人，一定会把它照顾的很好的。然后不由分说就又跑了。

回去的时候，就见老二正招呼着一人，有点眼熟。走近一看，这不我们家宝宝嘛。

Lucky见了他，脸顿时就拉下来了。扭头就想走。他一把拉住人家的手一迭声问宝宝怎么了。

女孩子没理他甩开他的手就想走。他把她抱住了，带到一个没那么多人的地方去。

女孩子很生气，她不高兴男孩子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肉宝宝们就这么卖掉了。男孩子哭笑不得。肉宝宝们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有一阳台了，现在多出来这么多晒衣服的时候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亲妈也没有把宝宝们接回去的意思，爹地处理一下它们还不行啦？

男孩子向她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出来偷偷把它们卖掉了。哄了好久才把他的宝宝哄好。

一开始男孩子不是这么会养花的。刚移到他们宿舍的时候可能是不适应，叶子哗哗的掉，尤其是月光女神，皱成了一团，叶子泛着不健康的白，软塌塌的差点死了。

他特别着急，就怕哪天他的宝宝问起来的时候没法儿交待。

宿舍夜谈说起来这事儿，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这阳光充足了植物应该长得更好啊，这怎么还病歪歪的快让自己回归大自然了呢。老大出主意说去花市装作买花的样子跟人家专业人员取取经。

男孩觉得特别有道理。

隔天翘了节大课骑上自行车就去了。

花市跟大学城是两个对角，一来一回足以让衣服湿了又干。老白晚上七点多才回来。

到宿舍把自己往小帕的床上一甩，就开始批判他们——

是不是天天浇水来着啊你们！人家说了！这花儿半个月浇一次足够了！还有衣服！这一地的花儿你往上晾衣服！要是衣服没涮干净这都是化学物质怨不得人家半死不活呢！

老大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感情这还不需要很多水……我看它那么胖还以为这得天天浇呢……

男孩子看了一眼往阳台探头的老大，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今天的花市之行其实也不是很顺利，卖花的老板们并不是像老大说的那样会把自己的经验和秘诀交给一个陌生人。大多数不冷不淡的，偶尔还会跟你讲不买就出去。

男孩子加了个花友群，看大神们都是如何让肉肉们出状态的。深深感觉到这里面真是有不少门道。他决定假如它们成功度夏了的话，就送一盘小崽崽们的拼盘给她。

直到十二点，他发现她还没有去睡觉，朋友圈有了更新。他点进置顶的对话框里。

“宝宝你怎么还没睡呢。”

“马上就去啦，刚刚在刷微博，根本停不下来～”

“再不去睡觉明天有黑眼圈不美了怎么办。”

“啊……那样你会不爱我嘛？”

“没事儿我也喜欢大熊猫。”

“对啊～”

“但是你还是得睡觉了。明天有节早课，你起不来怎么办，我要是给你一直打电话又要生气了对不对。”

“那……那好吧我去睡啦～”

“晚安宝贝儿。”

“晚安亲爱哒～”

他把她哄去睡觉，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轻轻拉开阳台门出去看了看夜色中的植物们。他拿手机上了微信，想了想，给她发过去一条消息——

宝贝儿，桃之卵化水了怎么办，都软了好像快烂掉了！

他靠在铁艺栏杆上，看着面前的桃之卵笑了笑。他掐着时间，在最后的时间里把消息撤回。

嗯。说成这样了还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睡了。

你最爱的宝贝儿们，我怎么会委屈了它们呢。

【五】

女孩子找他一下午。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看起来好久没有更新过了。

烦死你了。她捏着手机生气地想。

迫不得已，她把电话打给了他的舍长。要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啦，但是她就是想知道他在哪里，这么久没有音讯真是有点叫人担心。

老大举着嗡嗡震动的手机给他看，他翘着一只脚笑的事不关己。

无奈老大只好接了电话。跟她讲他们现在在医院，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就是你老公自己个儿作了个大死。

等女孩子哒哒哒的跑来时他已经决定要住院了，现在是没什么事儿，但是那玩意儿多脏啊万一化脓了呢，万一低烧不退呢是吧。

女孩子趴到他床边儿看着他被层层包裹的脚顿时眼睛就红了。

“你说你为什么要在人家训练的时候打篮球啊，这下可好，你一点也不帅了嘤嘤嘤嘤……”

他把她抱过来，一脸无奈，揉揉她脑袋：“没事没几天就又帅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我知道么。”

嗯！她拼命点头。

男孩子在不允许打球的时间里罔顾规定和一帮哥们儿打比赛。捡球的时候没注意后面来了正在跑百米的体育生，于是就被踩了。被穿着钉鞋的一只脚踩了。

我笑的不能自已。老白简直是蠢死了。

女孩子没课了就往校医院跑，陪床。

阳光很好，男孩子的床是紧靠窗户的位置，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他肚子上搭着薄被，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看。手机响了一声，老大给他发了个照片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来那一脸的激动——月光女神开花啦。他按了几个表情发过去，继续把重任托付给自己的兄弟们。

没一会儿护士姐姐来给他测体温，他乖乖的抬起手把温度计夹好，问护士姐姐有没有看到他的Lucky啊，Lucky今天怎么还没来啊。

护士姐姐看了看水银柱。嗯，没有发烧了：“应该是在食堂买饭吧，刚才看见她在往食堂走呢。”

嘿嘿。他暗笑。没有人比我媳妇儿对我更好～

男孩子躺在床上闭着眼，他可以听脚步声分辨是不是他的宝宝。伴随着熟悉的脚步声一同而来的还有饭香。

“你有没有饿啊？我去买了南瓜粥还有奶香馒头～”她举了举手里的饭盒，冲他笑。

“为什么今天晚？”他用胳膊和另一只脚做支点把自己移动上来。

“我帮你找小帕拿了换洗衣服，咱们今天可以洗一洗头发。”她像是多啦a梦一样从包包里源源不断的往外拿东西，“我买了沙宣的洗发水，你喜欢这个味道嘛？”

“嗯，喜欢。”男孩子目光紧随着她，“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抹防晒霜？”

她把小桌子拿过来放到他面前，把饭盒摆上去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想吃什么你记得跟我说啊，要让我看着买就没什么可吃的了……”

“这个我就很喜欢吃。”他拿筷子夹起来一个小馒头，“是不是嫌麻烦没有涂？”

女孩子转过身去：“啊啊啊真的好麻烦啊而且油腻腻的。”

“那为什么不用那个喷雾的呢。”

“唔……”女孩子不说话了。

“假如要是又晒伤了怎么办呢。还会掉皮，还会很疼，宝宝你愿意再疼一回么？”

“可是今天，今天太阳不是很强烈啦……”

“那宝宝就是不愿意涂了？”男孩子看着他的宝宝，“那下回再嘤嘤嘤的时候我就不理你了。”

“不要。”

他叹息一声，从她包包里翻出来喷雾，摇了摇冲她招手。

他帮她仔仔细细涂好了防晒霜，也没有落下手和胳膊：“要是真的很麻烦，咱们就去买上次那个有防晒效果的BB霜好不好。”

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就替她做了决定：“等我出院咱们就去，也好久没有看电影了，对不对宝宝。”

她让男孩子反过来躺下，把床脚降下去，打了一盆水放在小凳子上。用手试了试温度，有一点点烫，正舒服的温度。

男孩子的头发不算短，染成了她喜欢的栗子色。用水湿了头发，它们在水里飘动好像大团大团的水藻。她挤了洗发水在手上，揉出来泡泡再涂到他的头发上，让它们全部都被白色覆盖。

她问他一会儿要不要用护发素。他说不要那是女孩子才会用的东西。

头发和手的亲密接触带给他想要热泪盈眶的感觉。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的头发，在水中漂浮的动感好似母体中的小小婴儿。充满了安全感和爱。

她给他洗完头发，擦了半天还是半干不湿的，她想让他赶紧午睡于是去护士站去借吹风机。

值班的正好是她的学姐。她把吹风机拿给她，问，为什么会对男孩子那么好啊。

她接过吹风机，说，假如有一个人大夏天三十多度，为了你想要的一本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同城交易，你也会对他那么好。

他值得。

“宝宝今天是不是吃辣子鸡丁水煮鱼头毛血旺跟黄焖鸡米饭。”

她把南瓜粥和蒸饺摆到小桌上：“嗯，都吃。”

【六】

我被一阵抽痛惊醒。发现是右腿抽筋了，于是赶紧伸直，翻身坐起来拿手按压。不小心碰到了喝完的啤酒罐子，它骨碌碌滚到了沙发下面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一瘸一拐的回我的卧室。

路过吧台上的鱼缸，就抬手敲了敲玻璃壁。它们被惊醒一下子游开钻到水草里。

像是被抽筋吵醒的我一样，当看到被我吵醒的它们，心情感到好的不得了。

我关上卧室门平躺在铺着粗布床单的大床上，突然就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假如鱼缸里就像是我们生存在的可见宇宙，而鱼缸外就是我们尚未被探索到的宇宙，那么刚刚的“敲玻璃缸壁”的行为，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地震”或者是什么“灾害”呢？我的小宝贝儿里面会不会也有鱼类科学家？那它们又会对刚刚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给其他的鱼们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呢？

它们会不会认识到除了它们之外还有一个“我”的存在呢？会不会对浑浊之后又莫名清澈了的水产生疑问呢？还有永远都会从天而降的食物。

这样想来，我们理论上永远不会用完的水，还有整个循环系统，会不会也是我们尚未认识到“他”的存在的，我们的“主人”给我们制定的规则呢？就像是男孩子和女孩子，他们看不到我，但我见证了他们。

我们其实跟鱼并没有区别啊。

【七】

男孩子足有两天没有和女孩子联系了。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哎，不对。我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没完没了的。

“老二！别乱拉仇恨行么！”

“老白你带着小帕上三路抢旗啊！”

他们把电脑背靠背摆了一溜，团战。

最后一面旗刷出来了，正在关键时刻呢，就听见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了。本来这种事情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是很容易被忽略在游戏音效里的，但只见小帕扔了鼠标就跌跌撞撞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手机被捡起来的同时，一同而来还有：

“我去奶妈呢奶我一口！”

“小帕！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真是该拿家法伺候你了！”

“无法无天！为了个娘们儿你抛弃了我们一众兄弟！”

“得。完蛋了……”

小帕远远避开了战火：“喂媳妇儿～没事儿我发呆呢～去哪儿？看电影？这时候有什么片儿啊，蜘蛛侠大战超人？我去这真不是跟‌‍‎菊‍‎‎‌花‎‍侠大战桃花怪一种类型的东西么……”

哥几个坐电脑前点了根烟，顿时宿舍里烟雾缭绕的。老大翘着个二郎腿出来做和事佬：“没事儿啊兄弟们，大家体谅一下，人初恋嘛，总是得干出来一些脑残事儿。”

老白盯着蹲在阳台笑的跟朵大‌‍‎菊‍‎‎‌花‎‍似的小帕，抱臂皱了皱眉，叼着烟含糊不清的冲阳台喊了句：“刚剪了花儿！别碰！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呢！”

月光女神开完花儿几乎是必死无疑，可老白不信邪，剪了花箭，移了花盆，天天通风遮阳地伺候着希望它会是那个个例。

阳光斜斜的射进窗户懒懒的打在木色的花架上，红陶盆里是一大株月光女神，它看起来暖洋洋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花盆伸展身姿，跳着霓裳羽衣舞羽化仙去。

“老白你跟你家Lucky还成吧？”老二抠开罐啤酒喝了一口，顿时发出声百转千回的叹息声，“爽～透心凉，心飞扬！”

“怎么说话呢你，”老白拿着个喷壶就往阳台去了，“好着呢。”

“哎就是，”老大也插了一句，“没见人最近给你买饭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闲啊？”老白捧着个精致的小陶瓷壶出来了，“我明天准备把这个送给她，快生日了。你看看，这还成吧？”

我看了一眼，莎莎女王，铺面是白石子，衬的开着花箭的莎莎女王仙得不行。还有淘宝上淘的小茶壶，垫着海绵反过来在底下打了个洞，花箭跟壶嘴的那一抹湖蓝相得益彰。

“成，怎么不成。”

转天男孩子就把女孩子约到了一家奶茶店，把包裹的很漂亮的礼物盒子递给她。

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勺冰淇淋慢慢吃着，看到礼物，展现出惊喜的表情：“是什么？”

“你猜猜啊。”男孩子用结成了心形的吸管搅了搅面前的奶茶。

“会不会是一缸鱼…？我喜欢金鱼！”

“不是。”

女孩子把银匙放下：“你知道么，你生病的那段时间里我忘了交待室友少喂点儿鱼食，我一缸小宝贝儿全死了。等我回去的时候水都快绿了。当时给我伤心的啊，我超喜欢……”

最后一个字儿没出来呢她就解开了蝴蝶结：“哇～好漂亮的肉肉～你好棒啊白白～”

他看着她，他从未想过她真正喜欢的不是礼物盒子里的。那未出口的半句话也肯定不会是两个字。

“你喜欢吗？”他话一出口，顿时觉得有点儿多余。

“喜欢～”

“我找的小一点的容器，刚刚好可以放到你的书桌上，就那里有阳光对不对？”

“啊……”女孩子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还是养在你那里吧……我那里就那么一小片阳光……这么漂亮的肉肉我可不希望它徒长了啊。”

男孩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最终妥协：“去逛屈臣氏吗？有没有缺的东西？洗面奶，卸妆水，粉底液，防晒霜乱七八糟的……都还有吗？”

“有哒～”女孩子一口吃掉了雪峰顶上的草莓，重重地点头。

“记得在紫外线强的时候抹防晒霜，不要嫌麻烦。”

“我记得啦。白白你好像我妈妈哦。”

“没送出去？”老二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扫了他一眼。

“嗯。她那里阳光不好，怕徒长。”男孩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卫生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脱衣服，“今天实在太热，没人用厕所吧？没人用我洗澡了啊。”

【八】

毕业了。当他们把学士帽扔向天空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他们成了众人口中羡慕的对象。

小帕和他的小媳妇儿成了广大“毕业说再见”中的一员，而老大和老二则将光棍进行到了底。

他们进行毕业旅行的地点是一座海拔很高，但很平坦的山脉。

景色很漂亮，去的季节也对，绿油油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开满了蓝的粉色紫的黄的各色的不知名野花。

他们租了一辆车，自驾。

行李都堆在后座他和她在前排。

一般都是他在开车，她在休息或者玩手机，或者开得很慢，把天窗打开她把上半身探出去录一些视频。他们很少交流，可能是时间长到了有着这样那样的默契。她不再跟他讲女孩子之间今天你不喜欢我明天我不喜欢你的小故事，有时候半天可以一句话也不说，连得知她的心情都不那么容易。朋友圈还有微博成了仿佛唯一的通道。

她总是在玩手机而他总是在车里放着音乐。或许是觉得这样才能够打破车厢内，清风也吹不去的静谧空气。

他们走了半天重重叠叠的盘山公路，在到达半山腰的时候他们看到一家充满了森林气息的旅店。

他们把车开了进去，在他们前面进去的还有很多只羊。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老先生。很健谈，对于他们的到来很高兴——这是个刚刚开发的景区。

他们得到了随意挑选房间的特权。他们选择了离大门很近但是有落地窗的第一间，从落地窗里看出去能看到漂亮的水池，里面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胖嘟嘟的鱼。

老先生给他们房卡的时候跟他们聊天，冬天这里是很冷的，十月份中旬他们就会撤下去，这里就会封山啦。

她打断老先生，冬天的时候小鱼怎么办呢？

老先生想了想说，会结冰啊，有小生物在里面吧？冬天没人喂它们，它们也活的好好的。

这里很漂亮，晚上会看到满天的繁星，多到数也数不清，躺在草坪上看天空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它们重重地坠的天幕都要掉下来似的错觉。

老先生说再往上会更平坦，有一个马场，可以骑着马跑一跑，没有人牵着马带着你，也没有人会坐在你后面保护你的安全。只要你敢试一试，他们就会欢迎你在那里策马奔驰。

女孩子听了很心动。她想要骑马。

晚上的时候气温降得很低，他们从车里拖出来两条睡袋，女孩子想要看“多的会坠下来的繁星”。

“这里的空气很好，”男孩子把睡袋的拉链拉上，就像是一条毛毛虫，“你冷不冷？”

“不冷～”女孩子看着天空，“果然到了远离城市的地方连自己都会跟着静下来呢。今天我们就睡在这里吧？”

“好。”

在天气很晴朗的地方，仰望天空的时候还会看到银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自己还是小小的时候，努力回想很多很多年前身边还没有这个人时似曾相识的一幕，努力回想当时找过的天马座双子座。

“Lucky，”他叫她，“早点睡吧。”

她在摆弄手机，给刚刚拍的照片换上最合适的色调和特效，发到朋友圈里。

“嗯好～”她回答。

“晚安。”

他把自己往下挪动了一点，寻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角度，就这样在满天繁星还有童年美好记忆的陪伴下睡了过去。而她还未。

早上男孩子被一阵怪声吵醒，睁眼一看，离得很近放大到不能对焦的一张羊脸。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正好碰到女孩子。

女孩子看着他的蠢样笑的不能自已。

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去骑马还有参观风力发电站。

穿好了防晒服的他给她拉开车门，用手挡着她的头以防不小心撞到门框。她冲他笑了一下。坐进车里才突然想起来没带自拍杆，于是叫住准备开车的男孩子，让他帮忙去旅馆拿一下。

关上房间门的时候又被老先生叫住，问他是不是去马场，能不能捎带他一程，他要给马场的小马看病。

男孩子同意了。

他为他拉开车门，等待坐稳，而后轻轻关上。坐进车里发动汽车。

他转动方向盘时突然看到自己的防晒服，想起来什么般的说了一句：“这里海拔高，记得做好防晒措施啊。”

“知道啦。”

【九】

他买了房子，准备在他们学习了四年的城市定居下来。

他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她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打字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温馨点儿吧。

他把宿舍里哥们儿们看上了的花送出去一大堆，剩下的整整齐齐地码在没有封顶阳台的花架上。当年叶插的小崽崽们很多都成为了英雄的母亲，孩子们多到移了一次又一次的盆。

搬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角落里的月光女神，已经枯萎，已经落灰。他找遍所有的花盆，发现他竟然连孩子也没有留下。开的绚烂，去的清净。

他把花连带花盆都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恍惚中也是这样一个下午，他小心翼翼为它移盆，满心满念希望一手带大的它会是那极少数仿如传奇的个例。

他终于明白传奇之所以为传奇，就是因为其的不可复制性，也没有谁能够抵御时光的规则。他看着落日余晖下的蓝色垃圾桶，刺目得不可直视。

他买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族箱，养了几条她喜欢的大尾巴金鱼。后来觉得空荡，又加进去了水草和海沙。还有一座小小的城堡。

她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出差，很多时候都是刚回来了又走，他甚至不知道她回来过有过停留。

他开始学做饭，直到学出兴味。他把植物们照顾的很好，还有金鱼，只要她回来就一定能看到它们。

后来他们分了房，因为她觉得半夜回来或是出发太打扰他。

渐渐的，大卧室里一起生活的痕迹也变得越来越少了起来。男孩子每每看到又空出来一部分衣柜，都会愣一会儿，然后去买别的衣服把它重新填满。

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是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任何变化。

【十】

因为没有拉窗帘，在五点多的时候我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腿还是酸疼，使使劲儿会有一种马上又要抽筋了的感觉。

可能是缺钙。我想。

今天是老大的大喜之日，他邀请我去做伴郎。算算时间，醒的还真是刚刚好。

我起床去冲澡。

当温热的水流包裹住我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来了那年在仿佛海拔很高的平原上的她，高扬马鞭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英姿飒爽笑靥如花。

可能鱼的记忆不止七秒，但它的一生中，又会有多少的时间和最初的“七秒”一样，让人悸动回味呢？

我穿上浴袍，把一地的啤酒瓶捡起来扔进了垃圾箱里。重新开了一瓶酒，倒进酒杯里。

我走到她的卧室门前，对着紧闭的门，冲着里面那不知道还在不在的人举了举杯，喝了一口殷红的液体。

宝贝，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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