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爱,不求理解,不求原谅——只想在灵魂完全消散之前听你读你亲手为我写的悼词。
-----正文-----
*避雷1:cp向:吉良伊鹤→雏森桃(我cp放在这就足够很多人避雷了😭对不起我爱阴间)
*避雷2:我推死了
*玻珠捡cp上头所以会出现微不足道的蓝桃
*夹带恋露私货
*文章全文1w1,请注意字数预警
*懒得捉虫🥺🥺之后可能会修正bug剧情
*尝试着解释了一下吉良由开朗小男孩变成阴暗潮湿男(?)的原因,并增加了一些吉桃对砍时桃的心理活动←友谊破裂(?)的原因
*晋升过程全是我瞎编,出现不认识的名字也是为了转场和剧情衔接瞎编,请不要过度在意TT
*玻珠文笔非常炸裂,只可勉强饱腹,切勿深究😇🙏🏻
雏森桃至今仍不敢相信,他那么轻易就死了。
说来荒谬,战时通讯被切断,她又从不曾过度关注他灵压的波动,因此她在战争胜利后很长一段时间才得知他逝去的消息。
尸魂界没有为他举行大规模葬礼,只是通知了在世的队长和副队长聚集起来为他举行队葬仪式,送他最后一程。
吉良伊鹤静静地躺在高台上,整个人的状态宁静又安详——此时他整个人都被一块巨大的白布覆盖着,雏森看不清他的脸。她低头去看他身上滑落的布料,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右胸那边深深凹陷下去,像是一块拼图的缺口。
雏森听见钟声敲响,然后副队长陆续走上前去吊唁。虎彻副队长回到队伍时,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好像说了什么,声音很小,大概也是一些徒劳的安慰的话语。雏森什么也没听见,只茫然地看着她走回来的方向。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很久,直到平子忍不住出言提醒,才如梦初醒般提着沉重的双腿走上前去。
挽辞是她一早就按照标准背好的,没有掺杂过多的私人感情。标准的,格式化的选词用句,在一众队长副队长之间显得平平无奇。
她和吉良离得很近,她甚至能隐约看清他覆盖在白布下的面部轮廓。他此时的面容平静而安详。很陌生,至少与她记忆中的不同。
怎么会呢?分明他们在几日前的副队长会议上刚刚见过。那时他是以什么样的神情面对她的?
——不记得了。
/
很久之前,在他们同属五番队的时候,也曾有一段悠闲快乐的时光。
五番队在现世的临时驻地是几栋古旧的小楼,设施很齐全,只是楼与楼隔得太近,又不隔音,常常能听到各种声音从其他房间传来。
两栋楼前围着一方小院,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几乎一人张开手就能丈量。
他们被分在相对的宿舍,打开窗时刚好能看到对方的写字台。吉良生活规律,很少熬夜。雏森有时会熬夜读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有天熬夜后她悄悄向对面张望,窗帘后漆黑的一片,静得像不曾有人居住。
很奇怪,她从没见过吉良推开她这一侧的窗。若不是每天会在队舍门口集合,她甚至怀疑对面到底有没有人居住。
直到那天她提前结束任务回到宿舍。
原本任务不会提前这么早结束,只是蓝染队长说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她处理,她与其他队员临时串了休息时间才得以抽身回来。
她离开宿舍时习惯开窗通风,所以她几乎是刚进门就看到了对面半敞着的窗户和被微风吹动的窗帘。
雏森朝对面望去,只见吉良安稳地坐在窗口处的写字台前,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那时吉良的刘海已经很长了——看上去和他后来成为三番队队长时的发型差不多,只是他那时的气质要比后来温和不少。
吉良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文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直到她拉开自己房间的椅子坐下,他才被吓了一跳般恍然抬头:“雏森?怎么这么早就……”
“队长分配了紧急任务给我,所以我提前回来了。”她晃晃手中的文件袋,道:“吉良君也是吗?”
“不是。”吉良摇摇头:“我在处理一些队内的日常事务报告。”
“这样啊。”雏森把手中的报告丢到桌子上,泄气般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种级别的文件队长不会叫我一个人完成的。”
“加密文件吗?”吉良搭在窗框的手放下来,原本他想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但不自觉地就想和她多说几句。
她又把文件夹抱回胸前,一件件拆开:“那倒不是,好像是其他队伍交上来的报告有些部分出了错误,需要重写。”
“虽然在学校也经常练习公文写作,但考试练习和实践操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分明队内有更多擅长写作的前辈,不知道蓝染队长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或许恰恰是因为蓝染队长看重你。”他语气一顿,“不介意的话,我来看看?”
“诶?吉良君愿意帮我吗?”雏森抱着一沓文件瞪大眼睛。
“如果不是机密文件的话,应该没关系。”吉良向窗外探身,接过雏森递来的文件:“是述职报告吧。”
雏森在那边点点头,轻声应答。
他简单地扫过几眼,就把那一叠资料放回桌上。“我记得我有相关的参考资料……”吉良在身边的书架抽出几本书翻动,以极快的速度折上几页,又翻到另一页。
雏森盯着他翻动书页的手指,双手托上脸颊:“说起来,每天任务结束之后就很少见到吉良君了。”
吉良翻动书页的手明显一顿,轻叹一口气:“是这样吗。”
对话止于此,他把文件和书叠在一起,重新递回来,道:“看看这些,或许对你有帮助。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真的可以吗?”雏森激动道:谢谢你吉良君!这样真是太麻烦你了!”
“说什么……我又不会拒绝你。”他不自觉地偏过眼,后半句说得很轻,几乎算得上是含糊其辞。
那天吉良正好有驻守的任务,还没说上两句就被迫动身,只留雏森一人在对面处理文件。
似乎是忘记了。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把窗户关严,仍保持着微微敞开的状态。雏森忍不住好奇瞥了一眼,屋内并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东西摆放得很整齐。
很有吉良君的风格。她这样想。
此后对面的那扇窗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直紧闭着。他有时会把窗户敞开一条细小的缝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面窗帘的一角和堆得整齐的书。
而两栋建筑的设计是交错的。从对面看过来,大抵只看得见这边雪白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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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阿散井恋次了。
他流着泪走上前去,步履不平,只能堪堪维持住站立的身形。
他的挽辞很长,比起正式的挽辞,更像是亲朋之间送别的低语。
他谈起他们第一次相遇,谈起他们在灵术学院的过往,说着说着,他哽咽起来,颤抖的声线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雏森远远地望着他,他所说的那些过往,大部分都是她所熟悉的。只是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架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恍惚中她又想到了那天,大概是休息日。她听闻附近有烟火大会,忐忑地用小石子敲响对面的窗。
对面应得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把窗户推开。
“吉良君?”
她没想到吉良会这么快应答,还没组织完整的话语堵在胸口。
“怎么了?”
“阿散井君醒着吗?”
吉良搭在窗框的手垂下来:“……不知道。你找他有急事吗?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是工作上的事。”雏森摇头:“听说今天现世有烟火大会,想邀请你们一起去玩。”
“那阿散井君可能没办法受邀了。”吉良歉意地笑:“我回来的时候他在和队士喝酒,看起来像是醉得不轻。”
“那吉良君呢?”
“我?”吉良神色一滞,“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无理。但听说现世的烟火祭很美,我真的很想……”
“没关系,我恰好有空。以前我来现世做驻守任务的时候也看到过几次烟花,很美。”
“这样!原来吉良君也喜欢烟花吗?”
吉良忽然抬眼,视线与她的短暂交融,片刻后又浅浅低下头。
“烟花很好看。”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又把头低得深了些,紧盯着手中紧握的石子,这样说道。
/
从队舍到烟火祭的场地要走很长一段路。在他们穿过一大片漆黑的树林时,雏森忽然指向远方。
“吉良君,你看那边!”
吉良闻言望去,只见树林中央耸立着一颗灰败的树,半个枝干都被掏空了,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阴森。
“是被赤火炮打穿的。”他们壮着胆子一起走近了些,吉良抚摸着树干,轻声下定结论。洞口的边缘受热发焦发黑,冲击波把处于边缘的树体冲得卷曲起来,显得有些恐怖。
“好可怜……周围是发生了战斗吗?”
吉良的指尖划过树干:“大概是,还能感受到一点虚的灵压。”
“战争总是会留下创伤,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吉良放下手,“不过它还活着……就算如此也还在拼命地活着。”
“可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像从前一样健康地生长了。”雏森叹气:“这样残缺地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雏森是这样想的吗。”
“是……如果失去了一贯以来的目标和价值,只是凭着求生本能活在世界上,那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只会徒增痛苦罢了,不如早些放手。”
吉良苦笑,不置可否:
“如果有得选的话……”
忽然一束刺眼的光从天边迸发,接着如天女散花一般华丽地绽放开来。雏森如梦初醒般望去,这才意识到烟火大会已经开始了。
“烟火大会已经开始了。”吉良道:“看来我们在路上耽误太久了。”
“嗯!”雏森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快过去吧。”
/
她还记得那次回来的路上迎面碰到了蓝染队长。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队士未经上报延迟归队是要挨处分的。所以他们二人都吓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出,连声道歉。
可蓝染队长并没有处罚他们的意思。
“这个时间归来,是去看烟花了吗?”
“是……擅自离队非常抱歉。”
吉良连忙向他鞠躬。
蓝染队长笑着摇摇头:“我年少的时候也喜欢烟花,只不过很少有看烟火祭的机会。”
“午夜基本不会有任务,只要能在工作时间回来就好,下次去之前提前和我上报一下吧,我不会拒绝申请的。”
“……是。”吉良不敢置信道:“非常感谢。”
“我刚刚处理过这附近的虚,现在准备去吃点宵夜。吉良,雏森,要一起吗?”
吉良刚想出声拒绝,雏森就深深向着蓝染队长鞠了一躬:“非常感谢!蓝染队长。”
他看向雏森的身影,犹豫片刻,也朝着蓝染队长的方向深深行礼:
“非常感谢,蓝染队长。”
就到这里为止,雏森再想不起更多的细节,那段过往像是被四方的毛玻璃封存,然后丢进回忆的海里。
后来在一次闲谈中和队士谈起观赏烟花的感想,她提起这段往事,忽然有人好奇道:
“吉良副队长对你有好感吧?”
“诶??!!!为什么这么说??”
“嗯?你没发现吗?他平常板着一张脸很凶,可一见到你说话就会很温和。”
“不是啦……我和吉良是很熟悉的同班同学,而且吉良君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情……”
/
“这种事情,谁愿意相信啊……”松本副队长走向前去。
松本小姐和吉良是很合得来的酒友,雏森常见到他们一起去酒馆。她有时也会邀请雏森,可惜雏森并不喜欢喝酒,所以次次婉拒。
吉良在很多年前也不擅长喝酒。
那时每当队内举行酒会时雏森都会一个人悄悄躲到角落逃避社交,她讨厌酒精给人带来的眩晕感。
“雏森你不过去吗?”
“吉良君。”她意外地开口:“你怎么也过来这边了?”
“不想喝太多酒。我带来了果汁,要喝吗?”吉良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坐下。
“谢谢。”雏森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果汁,轻抿一口:“吉良君也不擅长喝酒吗?”
“算是吧,喝得太过会醉得很难看。”
雏森被他逗笑:“说起来,队里的前辈都很能喝呢,阿散井也一样。”
“是这样。想要升上席官,不仅看实力,还要看个人能力。社交战斗要样样精通才行。所以阿散井君才这么拼命。”
“我听说了,阿散井君有喜欢的女孩,是十三番队的队士吧?好像是贵族呢……”
“是。所以才想尽快升职追上她的脚步吧。”
“升职啊……”雏森深深叹气:“想要当上最末等的席官都要很强的实力呢。”
“是啊,我们都该继续努力才行,不过雏森的话一定没问题。”吉良给陶瓷的杯子倒满果汁,重新推倒她面前。
“好想快点当上席官……”雏森接过杯子,对着一杯果汁苦笑:“感觉还有好远的路要走。”
“前辈们不也是一步步努力走上去的吗,只要慢慢努力总能实现的。”
“说得也是……!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练祝酒词吧!”
在吉良怔愣的片刻,雏森早已高高把瓷杯举起:“恭喜吉良君不负众望凭借他多年的拼搏和努力荣升五番队席官!让我们举起手中的杯盏,共饮杯中美酒为吉良君庆祝!”
“啊?”
“快来呀!”雏森拼命用眼神示意他拿起瓷杯。
酒杯相撞,浅色的液体在杯中翻涌。庭外微风吹过,身后人声鼎沸,待到视线再次交融,已是隔桌相对,恍然已过去了几十年。
“不愧是吉良副队长!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下了那破面的首级,来,我们再喝一杯!”
吉良笑着接下队士的敬酒,未曾犹豫片刻就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吉良副队长真是人中豪杰!千杯不醉,好酒量!”
雏森不动声色地望向吉良所处的方向。觥筹交错间,吉良自然地接下一杯又一杯敬酒,依旧面色如常。
“雏森副队长,要喝点什么吗?”负责斟酒的队士路过,见她面前空空,好心出言询问。
“也是啊……”她喃喃自语道:“给我也拿一杯酒吧,谢谢。”
就算是升上了副队长后,雏森也不擅长敬酒。蓝染队长在任时从不强迫她做这些事,队内队士也深知她不喜饮酒,于是除了必要的社交时刻,她不会饮酒。
不过今天不一样,毕竟是同窗之情,他又在不久前救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该送上祝福。
她端着酒杯走到吉良面前。
吉良看清来人,很明显地一愣,随后了然到:
“你重伤未愈,不宜饮酒。这种事还是不要勉强。”
“那时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吉良君及时来救我,可能我已经没办法好好地来参加酒会了,我是来感谢吉良君的。”
“你我之间何须……”
雏森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整理衣角跪坐在他身前。
酒杯相碰。
“战功一件,吉良君,恭喜。”
他们的膝盖相隔不过半拳距离,远远地看来,像是朋友间亲密地对饮。
但雏森行的是标准的敬酒礼。
吉良看着二人手中的酒杯,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而后他抬手将杯中辛辣一饮而尽,手臂落下时,眼里已蒙上了一层薄雾。
像是真的醉了。
/
最后上前的是朽木副队长。
朽木副队长的挽辞和朽木队长相似,标准庄重,句句透出深切哀婉之意。雏森隐约记得,贵族会有专门的文书撰写人员,大抵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阿散井当年爱慕的对象是朽木副队长。
阿散井如今已得偿所愿了吗?雏森隐约察觉到在自己生病卧床的时间内尸魂界发生了很多变化。上次副队长会议的时候她看见阿散井和朽木副队长坐在一处,二人虽没有任何出格的交谈,但举手投足间难掩亲密之感。
对了。副队长会议的时候吉良也在。他就站在她对面的位置,刘海剪短了很多,和少年时一样,只不过再没少年时柔和的气质。
吉良……她想她也不太了解他。
雏森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遥远的过去。谨慎的性格,永远下沉的语调。虽说很优秀,但存在感过低,好像躲在人群里就会消失不见。
她之前不曾窥见的是他的另一面。敏锐,果决,像一把锋利至极的软剑。
又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雏森还记得他们刀剑相击的瞬间。
当时是自己被冲昏了头脑,执意要得到一个结果。后来在漫长的养伤时间她想了个彻底,无论是队内斗殴还是副队长挑战队长,都是极度愚蠢的行为。
她冲上去的时候想过会有人拦住她。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拔刀相向的人会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来阻拦?
她知道他们总会走上不同的路的。自他们在五番队分别的那天她就知道。那时候她刚刚升上了五番队副队长,吉良是三席。
后来吉良被调去了四番队,她想着没关系的,阿散井在五番队,就算吉良去四番队做席官的话,全体会议的时候他们仍是站在一起。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再次相见是另一种局面。她还记得吉良转入四番队后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应该是蓝染队长在战斗中负伤,请她前去领药。
很巧,他们在长廊上相遇。
“你受伤了吗?”他一路小跑过来到她身前。
“不是我啦,是……”
“雏森副队长,蓝染队长的的药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药房。”
雏森闻言转身,刚刚唤她队士在不远处朝这边挥手:“吉良你带雏森副队长去吧,病房这边太忙了抽不出身!”
“我知道了,北原七席。”
“……请和我走吧,雏森副队长。”
吉良转身带她向药房的方向走,而雏森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吉良?”
她注意到吉良用的是敬语,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刚刚的七席。
“四番队的席官评定标准和其他队不同,战斗实力只能算得上参考,决定性因素是医疗鬼道水平。”吉良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我现在只是普通的队士,负责抓药。”
“怎么会这样……”
在五番队的时候吉良比她更早成为席官。在她升上第二十席的时候吉良已经稳坐五番队三席了。吉良在三席之位磨炼那么多年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五番队副队长之位一直没有空缺。
她升上四席之后,副队长在一次任务中意外身亡。在接到任职书前她一直以为以为吉良会顺理成章升上副队长,她不明白蓝染队长为什么破格提拔她。又过了几日她接到通知说吉良被调到四番队,她以为以吉良的能力会被调去做副队长——至少也是平调成为前五位的席官。
现在他却平静地告诉自己只是四番队的队士。队士没法参加大型会议,各番队之间的工作又基本都是副队长和席官交接,所以在吉良转来四番队过了这么长时间她才第一次见他。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这不是变相的降职吗?我会去找蓝染队长……蓝染队长的话一定会……!”
“冷静一点,雏森……副队长。”吉良试图拉开她扯自己衣袖的手。
“我不许你再对我用敬称!”雏森几乎是吼出来:“你做上位席官的那么多年我从未用敬称叫过你!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这般……竟是要把我拒之千里之外吗?”说到最后她竟哽咽到失声,吉良见她这样也罕见地有些无措:“不是的,你知道我没有那种意思……”
“调职是蓝染队长的命令,蓝染队长有他自己的考量。”他没再尝试着拉开她的手,只是虚虚地握在手里安抚:“我们一直是朋友。这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事。”
是的,至少在那次交锋前,她坚定地以为他们永远会站在同一边,可兵刃相接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她想他大概是怪蓝染队长的,在那之后吉良又独自在四番队沉浮很多年。有时她路过四番队会刻意寻找他的身影,他总是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末尾,过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半张面容,让人看不清神情。
雏森知道不该问他为什么,刀剑相接的时候她就该明白,可她还是想得到一个回答。
“我是三番队副队长,无论任何理由,我都不许有人用刀指向我们队长。”
三番队副队长……那他们之前的过往呢?他都忘了吗?
吉良君……
求你让开。
蓝染队长的做法确实欠妥,但你又怎么能,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站在杀害蓝染队长的最大嫌疑人身前?
求你让开。
蓝染队长也曾是你的队长啊!你都忘记了吗?吉良??
是的,他是三番队副队长,坚守职位并没有错。可她也是五番队副队长,她会为蓝染队长讨回公道,至于那些曾经的情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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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在身前响起,周围的副队长皆皱起眉。紧接着屋内一阵脚步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
队长会议结束了。他们都该跟随队长归队等待调遣,走过吉良身侧的时候她忽然被他出声叫住。
“此役凶险,不必太勉强,多保重。”
“我……”
吉良没等她的回答,就疾行几步跟上凤桥队长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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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副队长背完挽辞,深深向着吉良的遗体鞠了一躬,归队前朝着她的身侧投来视线。那是阿散井副队长的位置。
雏森认为那种视线很熟悉,但她不知道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索性不再去想。她看着吉良被队士搬到草席上,接着她闻到草木烧焦的气味。
那时候她该和他说些什么的。她看着眼前的火光,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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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时候她刚整理过三番队的交接文件。
仍是她熟悉的字迹。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忘记吉良已经离开很久了,而当记录中断,笔迹忽然改变的时候,她也是无法避免地怔愣。
文件翻到最后是一份资料。陌生的面孔,新任的三番队副队长。
对了……今天是三番队新任副队长任职的日子。
她想起当初吉良的就任仪式也是她主持的。吉良转入四番队之后晋升很快,不到一年就再次坐上席官的位置,几年后他已位列前五席官。她原本以为吉良会一直在四番队发展,可一纸调令把他调入三番队。
“是蓝染队长的考量。”
他这样解释道。
无论如何真是太好了。这样他们三人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再一次携手共进,前段时间阿散井也升上了六番队第四席,此时六番队副队长仍是虚位,她知道阿散井君仍在朝着前方努力着。
“恭喜你,吉良君。”
“不,应该是恭喜你,吉良副队长。”雏森笑得眯起眼:“阿散井君还在出任务,晚点我和蓝染队长约了餐馆为你庆祝哦!不过在那之前,先来听我念任职书吧。”
“……从现在起,任命三番队第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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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三番队第三席小泉康弘为三番队副队长。
“我谨遵承命,雏森副队长。”
面前的男人接过任职书,向她深深行礼。
雏森原本应该说一些恭贺的话,但望到那人臂上熟悉的副队臂章后,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听见队士的交谈。
“你听说了吗?今天是新副队长的就任典礼。”
“不会吧……?这么快?吉良副队长的队葬仪式不是刚刚举行?”
“毕竟我们队位列前的席官都战死了,实力大减。听说这位副队长是临时从其他番队调过来的高位席官。”
“这样……和吉良副队长当年一样。吉良副队长是很好的人呢,真可惜。”
“说起吉良副队长,你听说了吗?”
“什么?”
“听说他已经被十二番队那边救回来了,但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自己选择放弃了。”
“骗人的吧?真是的你不要随意听信这些谣言啊!”
“是真的!是我在十二番队的朋友告诉我的,听说他亲手折断了维持生命的管道!”
“怎么可能?十二番队的人又不是傻子?”
“怎么说呢……战时物资紧张,他又只是一个失去战意的副队长……这种事情……”
“要把资源倾斜给对战争更有利的人吗?真过分。”
“是这样,战争啊……如果是我们这样的普通队士,或许连被救的机会都不会有。”
“吉良副队长的一生其实很不容易。你是后升入三番队的吧?大概不知道那时的事。那时吉良副队长直接被调来三番队做副队,还是从四番队调来的,大家都不服气。他从不参加队内的酒局,也不爱与我们社交,虽说实力和工作能力都不差,但大家不喜欢他,所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后来……后来我们一起去现世出任务,意外被一群虚包围了。当时所有人都绝望了,我们一共六人,其他五人,三人逃跑了,我和其他一人选择了放弃……把斩魄刀都丢开了。”
“只有吉良副队长一直在战斗,当时我想不可能的,战败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螳臂当车,不如早点放弃,起码死得痛快。”
“但是没想到的是吉良副队长一个人战胜了我们六人合力都没办法战胜的虚。他刀的能力不近身就无法施展,他就用鬼道遮挡敌人的视线。能躲开的攻击就躲掉,躲不开的攻击就用鬼道生生接下——他使用的鬼道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只是那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面对那种怪物再次发动攻击。”
“吉良副队长其实很关心部下。”讲话的人说到这里竟有些哽咽:“当时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可他一直把那巨虚往我们反方向的地方引。”
“逃兵可是重罪……”
“是,可吉良副队长归队后并没有上报我们的举动,我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只是找我们喝了一次酒。”
“他教育你们了?”
“不,不算是。他把副队长肩章解下来,给我们讲了金盏花的花语。”
“他说金盏花的花语是绝望,只有经历过极致的绝望,才能理解生命的意义。他还说,他也怕死,他也当过逃兵。”
“吉良副队长?那他为什么还敢一个人面对毫无希望的局面?”
“他说当年在他决定逃跑的时候,有个人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他震惊于那人的勇敢,同时也发自真心地佩服。那之后他下定决心不会再逃跑了。无论任何时候他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还说他的目标是成为像蓝染队长和市丸队长一样强大的队长,这是他与那人的约定,他们二人都在为此努力着。他说自己总有一天要成为横在那人面前的刀保护她,不要再一次做与她背向而驰的箭。”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都问他那人是谁,他寂寞地笑了笑说是朋友。”
我们看他的反应,都以为那朋友是去世了,可他说的模棱两可,我们又好奇得很,只能冒昧地问他那人还在十三队任职吗?”
“结果呢?”
“结果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在他升入副队长之前就在三番队任职,从没在死神中见过他那口中如此亲密的朋友。”
“是啊,如果不是去世了的话,看他当时的表情,应该已经走上不同的道路了吧……”
/
后来有一次漫长的假期,雏森又回到现世即将拆迁废弃的旧队舍。楼还是从前的楼,破旧不堪,风一吹就往下掉细碎的墙皮。
她推开大门向上走。木质的楼梯在她脚下吱嘎作响,向上的阶梯在她眼前出现,消失,又在新一个转角重现出现。
忽然眼中有什么东西划过,她一愣,才恍然反应过来那是对楼玻璃反射出的光。是了,那时他们都还年轻,窗与窗之间不过只有两臂之隔,稍一伸手就可以双手交握。而今已过去多年,她早已记不清他们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的,也不知走了多久路,越过了多少山水,才走到此生都无法跨越的两岸。
再次看到熟悉的门牌号时,雏森竟然生出某些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感。她忐忑地推开门,一股灰尘的气息铺面而来。
雏森走到写字台前,用衣袖拂去上面的灰尘。
她在这个屋子生活过很多年。她知道角落的墙皮经常脱落,把外袍挂在门后的话会被掉落下来的碎屑弄脏。知道窗户开到什么角度下雨的时候才不会把写字台淋湿,也知道重要的文件会被她随手锁在右手边的抽屉里,左手边的柜子是她放生活备品的。她是最熟悉这个房间的人,而如今她只能像个客人一样坐在床脚,避免灰尘染上衣物。她闭上眼,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她脑中浮现。
可睁开眼睛,这房间的一切又与她彻底无关了。角落的墙皮已经掉了个彻底,不会再弄脏门后并不存在的衣物。木质的窗户已经腐烂到死死地黏在一起,再也无法打开。重要文件已经被搬走了,放生活备品的空柜子有蟑螂爬过的痕迹。
雏森翻找这房间的每一寸角落,试图找到一些尚未消散的回忆,终于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木盒。她隐约记起这木盒的来源,好像是他当年为祝贺自己升上席官给自己的礼物,只是不知道为何会遗落在这里。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开始对这小小的木盒吟唱鬼道。这是她自创的鬼道,点一支蜡烛,然后面对眼前物的体吟唱鬼道。鬼道完全施展后就会出现极度真实的幻境,在幻境中会重现她与物品的初见时刻。不过好像只对她自己的物品有用,是非常没用的鬼道,她只在记不清文件来源的时候偷偷对着文件施展。
在最后一句吟唱结束之前,她恍然想起有谁对她说过,不要过多回忆过去。若是尚有希望,过于沉溺过往只会阻拦前进的脚步;若是已成定局,再多缅怀也只能徒增烦忧。
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光芒散去后,她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头发长了些,为了方便战斗扎起高高的马尾。她不敢走上前去,只是呆呆望着自己的背影。
那时的自己正对着桌面抓耳挠腮,忽然,她看见自己抬头向对面的方向看了一下。雏森这才发现对面的窗后点着微弱的烛火。
她记得吉良并不喜熬夜,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为什么对面还燃着蜡烛?
她走上前去,抬高手上点燃的蜡烛,想要看得更清晰一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桌前的自己就拾来小石子敲响了对面的窗。
她条件反射地看向从前的自己,意外发现了桌角的副队长肩章。
自己这时候已经升上副队长了吗?她记得自己升上副队长不久之后吉良就被调离五番队了。
对面应得很快,不过片刻就推开窗子。
“看吉良君还点着灯,还没睡吗?”
“还不想睡。这么晚了你也没睡,是工作交接上出现了问题?”
“不是……明天会举行队葬仪式,可我觉得我写的挽辞太过平淡……想请你帮忙看看。”
前任五番队队长的队葬仪式,她记得。队葬仪式结束的当天,她就接到了吉良转队的调令,那是她升上副队长后接到的第一份调令,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当时还是蓝染队长一点点教会她的。
“好,你念吧,我会听着。”
吉良把手中墨痕未干的纸放在一旁的文件上。
她注意到了纸上的文字。
「君の前途が錦のようであることを祈る」
转队前本人都会提前接到通知,所以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得知了自己即将转队的消息。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当时的自己呢?
纸上的墨迹已干透,吉良凝视了一会,将那不大的纸片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自己当时应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雏森听着从前的自己念挽辞,标准的,格式化的用词,显得有些生硬。
然后她看着吉良拿出一个小木盒,她这才发现那小木盒上有很多细小的花纹,如今这浅浅的花纹早已在潮湿的床缝被侵蚀彻底。
“会太死板吗?”
那时的自己已经念完挽辞,迫切地寻求答案,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我不觉得死板,这样就很好。死亡本身就是一件无可挽回的事,就算使用再华美的语言表达挽留之意,也只是徒劳吧。”
那时的他抬头看向那时的自己,不过雏森觉得,他又不只是在看自己。
那一刻她终于再次看清了他的眼睛。
她终于明白那天朽木看向阿散井眼神的含义,原来那种眼神她早就在很多年以前见过。她苦笑,或许早该明白的,这个鬼道真正的功能是透过物品重现她自己的回忆……
“真是的,吉良君就会安慰人……”
吉良的眼神飘过雏森的肩头,像是透过她身后的空气看清了遥远的未来。他少与她对视,每次相望时总是微微偏过视线,只是恰巧这时视线偏移的角度与多年后的她相接。
融化的蜡液滴落在手背上,替代了她多日里流下的第一滴泪。
在她手中的蜡烛燃尽前,吉良忽然笑了。那是记忆中少见的,温和的笑。
“没有在安慰你,是认真的。”
“如果是我的话,会喜欢这样的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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