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崇文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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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随着门的一开一合，许聆云脸上便似挂了霜一般，绝望，冰冷，没有半分生机。

孟倾湘看着眼前的冰‍‌‍‎美‌‍人‌‌‍，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无力感，他不想看到那张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尤其在见过许聆云灿烂如花的笑颜后，那冰霜便显得分外扎眼，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凌迟。

许聆云余光瞥见一双皮鞋在自己身前站定，头也没抬，只当面前的人不存在。

但那人却是一副好脾气，丝毫不责怪他的无礼，而是先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他好几遍，后将眼神聚焦在他的伤手，柔声道，“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怎么弄的？”

许聆云缄口不言，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那人也不气恼，让手下寻了把椅子放到许聆云对面，施施然坐下，双手交握放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定睛凝视着许聆云冷若冰霜的脸，像是看不够似的。

良久，那人一收眉目中的深情，一双三白眼便显得尤为冷酷，他沉了嗓子，告诫似的说道，“我说过，你再伤害自己，我也只会寻更好的医生来救你，找更多人看着你，你休想走出这里一步。”

“大面积皮下出血……呵，许聆云，这次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许聆云一直霜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抬眼斜视了那人一眼，进而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想多了，你不配。”

罗崇文的剑眉冷目严肃时非常可怖，但松弛下来后，那种压制感消失了，却依然透着从军者的英气与上位者的从容，“嗯，没有自残就好。那就是……意外？”

不等许聆云反应，罗崇文的身子向前一探，握住了他未受伤的小臂，强势地将那只伤手拽到自己面前细细察看，许聆云受惊之下剧烈挣扎了数秒，被罗崇文的力气压制，无奈只得顺从。

看着许聆云肿得不成样子的手掌，罗崇文心揪了一下，随即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和许聆云都惊讶无比的动作——他摊开许聆云的手，向掌心吹了一口气。

吹气后顿觉不妥的罗崇文：“……”

许聆云更是对这个行为感到无比恶心，他不顾一切地抽回手，眼底渗出一丝恨意，低低地咆哮道，“罗崇文！！！你在干什么！”

罗崇文心知自己情不自禁，却也不愿在许聆云面前露怯，他强装镇定地整了整袖扣，露出一个回味无穷的笑，平静地忽视了许聆云的质问，仿佛这一切发生得多么理所当然。

许聆云气结不已，扭过头不再与罗崇文交流。沉默片刻，他听到罗崇文很轻地叹了口气，“一年过去了，还是……不肯么？”

又来了，又是这个问题，许聆云在心中嗤笑。

“这个问题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只有一个，而你知道那个答案。”

许聆云回答时甚至没有给他留一个眼神，罗崇文心底一凛，这是一次比一次生气了。

软的终究还是不行，罗崇文垂下眼眸，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迟疑片刻，他还是开了口，“我有你兄长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许聆云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像是被一颗很重的石子砸进了心湖，砸得他混混沌沌，头脑不清，待他反应过来时，那湖水便开始一阵一阵地沸腾，烧得他五内俱焚，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许聆云腾地站了起来，俯视着罗崇文，“你再说一遍？”

罗崇文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许聆云，平静道，“我给你十天时间考虑，十天后你若愿意跟我，你的家人，包括你父亲和你哥哥，都可以得到政府的妥善安排。你父亲会成为少数有政府支持的商人之一，成为全国首富指日可待，而你哥哥不仅能洗脱先前的罪名，还能进研究所，医学院，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们一家会团聚，平安喜乐地生活在一起，只要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说完这段话，罗崇文抬手看了看表，起身便要离开，却被许聆云一把抓住了手臂，他好整以暇地看向许聆云，却发现那眼神中的恨意不减反增。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的事？怎会有他的下落？”许聆云的精神几近失控，攥着罗崇文的手越发用力，“他和国民政府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说清楚了再走！”

罗崇文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本天资聪颖，才艺双绝，家世又好，若能和我强强联合，本是国民政府宣传上的一把好刀，只可惜你太年轻，太冲动，太容易受那些刁民的挑拨了……你若有你哥哥三分之一的政治敏感度，咱们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罗崇文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向往，“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你，你们文人喜欢的那些浪漫，我都可以给你，让你心甘情愿与我共度一生。”

“你，放，屁！谁跟你咱们！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永远！”

许聆云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便开始反驳，却在听懂他话中意味后，一脱力松了手。

“你刚刚说我哥哥他……”许聆云怔怔地看着罗崇文，“政治立场是【对】的，也就是说，他加入你们了，是吗？”

“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你们安排的，对吗？”

许聆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几近疯狂，他嘴唇泛白，浑身发抖，攥着罗崇文的手却不见片刻松弛。

罗崇文见他如此激动，眉头一皱，强硬地回握住他的手，将他按坐在床上休息。

“有些事不便在此处说开。”罗崇文眉头紧锁，语气不善，“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仔细一想便能想通。“

“许聆云，你兄长既选择了我们，便是肯定了国民政府的主张，你作为他的家人，难道要跟他站到对立面吗？”

许聆云闭上双眼，浑身颤抖，耳边一阵又一阵轰鸣声传来，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罗崇文又站了一小会儿，眼见时间紧迫，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许聆云突然睁开眼，起身欲拦，“你不许走！不许走！你把兄长还给我！！！”

罗崇文此时距离许聆云已有三步之遥，许聆云伸长了手也够不到他，殊不知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格挡，罗崇文被绊得踉跄了一下，继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面。

“嘶——”

“处长！”

“处长你怎么了！”

009的铁门“嘭”地一声被推开，几名看守与一名军官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扶起罗崇文。

“没事，绊了一下，手擦伤了，没什么大碍。”

罗崇文被搀扶着起身，捏了捏受伤的手腕，神色凛然地观察了四周，却不见任何可以绊倒他的物体，就连地板都是他为迎接许聆云“入住”新铺的大理石面，平整光洁。

罗崇文抬头看向许聆云摇摇欲坠的身躯，神色依然镇定自若，眉眼间却多了一丝不忍，他低头吩咐道，“邹副官，给他送点补气血的吃食来，另外，找个中医来给他把把脉，调理调理身子。”

一旁的军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处长。”

罗崇文嘱咐完转身便走，踏出房门前，他停下脚步，侧脸冷声道，“十天后我等你的答案。是阖家团聚还是玉石俱焚，取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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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重重关上，孟倾湘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许聆云刚刚消失了又重现，孟倾湘猜测，那人已经开门离开了。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留神打草惊蛇，只得挨着许聆云，忧心忡忡地盯着他惨白的脸。

过了好一阵子，许聆云才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皮，他缓慢地抬头看向孟倾湘，失去了血色的唇一张一翳，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聆云，他们走了吗？”

孟倾湘眉心紧蹙，他直觉许聆云的状态很不对劲，“你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许聆云像被抽走了魂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所然，他空洞地看着孟倾湘，把孟倾湘急得跳脚，“聆云？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变成这样？你说出来，咱们好一起想法子，别憋在心里啊！”

许聆云被孟倾湘搀扶着坐到了床上，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面色凝重，孟倾湘半蹲着，愁眉紧锁地看着他的脸，紧张地丝毫不敢分神。

就这么耗了半晌，许聆云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疲惫，他叹息着看向孟倾湘，充满红血丝的眸中带着决绝的意味，“倾湘，这一次……我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孟倾湘眼神微动，皱着眉思忖其话中之意，看着许聆云了无生机的样子，他忍不住将手覆上了许聆云的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别急，把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说，说不定能有别的解决方法，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

“罗崇文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听到你说什么……将兄长还给你，难道你兄长也被他抓了？”孟倾湘挑了挑眉，“那你父亲和你小叔呢？罗崇文官再大，也不能私自囚禁上海商会的人吧！”

孟倾湘的询问掷地有声，将许聆云从一团混沌中扯了出来，他挣扎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红着眼委屈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孟倾湘看着许聆云六神无主的样子，便知晓罗崇文必定是狠狠拿住了他的把柄，而这把柄毫无疑问是他哥哥。

但这把柄究竟是什么？许聆云如今一团乱麻，孟倾湘只得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回忆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揪着线头往下摸索。

兄长……下落……

加入你们……还给我……

“莫不是……你哥哥曾经失踪过，却是在秘密地为国|民|党Ⅰ办事？罗崇文身为高级军官，拿你哥哥的人身安全来胁迫你跟他在一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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