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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出倚在阳台的门边,看着岳绫在阳台上浇花。岳绫很喜欢养这些花花草草,不仅在屋外小院的空地上种了花,也在室内种了不少盆栽。大概是前些日子疏忽了花草,不少花盆里的叶片都开始枯黄打卷。
“你的花儿是不是好久没浇了。”方月出看着花盆里蔫黄的叶子,说。
岳绫把手里的喷壶放在花架上,她示意方月出离开阳台,进到屋子里去:“你说我为什么没心思浇花。”
方月出知道岳绫的意思,那些时候她在C国下落不明,岳绫自然没心思摆弄花花草草。
“家里的阿姨也不操心吗?”方月出走到屋子里,“那你以后给小虹姐说一声呗,反正她经常到家里来,又细心,能帮你看着花是不是缺水了。”
岳绫没好气道:“别胡说,她是秘书,平时工作已经够忙的了,你少给她添麻烦。”
“从上了哨兵学校开始,我就再没给她添过麻烦好不好。”方月出说,她小时候不懂事,闯了祸就让文小虹收拾烂摊子,长大了才明白文小虹不容易,便尽量不再麻烦她。
岳绫在沙发上坐下,将长发拢在脑后。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纹路,容颜也不再像曾经那般娇艳,但岁月不败美人,她身上温婉沉稳的气息也从来没有变过。
“我爸没在?”方月出也坐到沙发上,问岳绫。
“他去‘塔’里了。”岳绫回答。
方月出目光一凝:“咦,他最近去得很勤啊。”
岳绫看向方月出,她缓缓道:“月出,你也大了,有些事,你应该了解。”
方月出不说话。她明白岳绫在说什么,也明白方之渺不再如往日一样摇摆不定、避免交锋的原因。
“月出,我跟你交个底,”岳绫开口,“你爸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几年了……当年他在战场上伤得太重,如今病情又恶化,总之,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方月出愣愣地看着岳绫。她知道父亲的身体不太乐观,但这还是岳绫第一次严肃地同她谈起这件事。
“那他还……”方月出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堵住了,只剩下一片酸涩。
岳绫叹气:“又能怎么办呢,事情到了这一步,身不由己了……‘塔’里的情况在变化,我想你也能感觉到。”
“月出,你也要有所谋划了,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了——”
“妈!”方月出打断了岳绫的话,“你不要这么想。”
岳绫的脸上多了一丝笑:“这你放心,你爸要是出事,我倒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现在的医疗条件进步了,就算结合的哨兵死亡,向导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完全崩溃。”
方月出听不得岳绫说这些,匆匆堵上她的话:“好了不要提这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别搞得这么悲观。”
岳绫便不再讲这些,她望着方月出,问她:“最近工作上怎么样”
“还行,都顺利。”方月出说。
“和你上司搞好关系,但要是实在搞不好,也别勉强。”岳绫提醒道。
方月出不知道岳绫为什么提到言雀。一直以来,言雀都是个不错的上司,她身上没什么特点,性子很平,对下属不错,偶尔会关心关心他们这些年轻人。她工作不能说很有上进心,但也从来没有混日子。
“嗯,我上司挺好的,你别担心。”方月出说。
岳绫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和齐沧,好好相处,别再生事,知道吗?”
方月出心说我能生什么事,但她看着岳绫的神情,一时失语。岳绫的目光低垂,她的脸庞上笼罩着伤感萧索之色,清清淡淡,却令人感到揪心与无力。
方月出从未见过母亲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即使在孩童时代,战火纷飞之时,岳绫始终都是坚定温和的,她从来不曾这样落寞哀伤。
“我知道了。”方月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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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沧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手里拿了一份试卷,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份试卷上。他将身子靠上椅背,把卷子拿起来,对着灯光看纸上黑色的字迹。
今天上午,他去了一趟医院,姐姐没有在病房里,她被护士推去接受治疗。负责主治的医生和他说了一番话,言辞委婉,但齐沧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齐羽澄的精神力和身体都在迅速衰竭,若是还查不出病因,她恐怕时日不多了。
齐沧不敢想象,如果姐姐真的走了,他该怎么办?虽说现在齐羽澄几乎成了废人,但终归是个念想,他也一直在收集北部边境上战事的消息,希望能找出姐姐出事的缘由。
方月出总对他说不要叹气,可现在,他又想叹气了。
“齐老师,打扰啦。”有人在他身边站住,说。
齐沧抬头看去,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孩,齐沧认识她,她去年上过自己的课,课上很活跃,和齐沧关系也不错。她现在是向导学校二年级的学生。
“你有什么事吗?”齐沧放下手中的小测试卷。
“齐老师,您今天晚上有空吗?”女孩问他,“是这样,我和我的搭档晚上要训练,希望您去帮我们看看,指点一下。”
“可以是可以,”齐沧推了推眼镜,“但我不是专门负责训练的老师,恐怕能给你们提供的帮助相当有限。”
“没事没事,您来看看就行。”见齐沧答应了,女孩忙说。
女孩走了以后,齐沧倒是有点感慨了。他从向导学校毕业没几年,当年训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指导学生了。
齐沧给方月出打了个电话,说要帮学生看看训练情况,晚些回去。自从回国之后,方月出便不常在自己的宿舍住,下班之后,她一般都会到齐沧的住所消磨时间。
方月出听了以后,问她能不能也来学校看看师弟师妹们训练。齐沧说你晚上要是没别的事,想来就来吧。
找到齐沧指导的女孩和她的哨兵搭档都是二年级学生。她们接触搭档训练不太久,训练中还没有加入难度较高的实战项目,更多是培养哨兵向导之间的基础合作能力,还有精神力的控制,因此,齐沧指导起来不太困难。
然而,齐沧也感到,异能者与异能者之间天赋差异之大,虽然这对搭档进入了学校就读,已是同龄异能者中的佼佼者,但和他当年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方月出没有加入对师妹们的指导,她只是站在训练场外层,倚着栏杆,望向训练场中的学生。齐沧感到,方月出的情绪有些低沉,不知是不是工作累了。
把二年级学生考核的项目一项一项过完,那两个女孩子谢过齐沧,在自动售货机处请了齐沧一瓶饮料。
齐沧又自己掏钱买了一瓶符合哨兵口味的饮料,他拿着饮料瓶子,向方月出走去,却突然听到尖锐的警报声。与此同时,训练场内,一股强劲的精神力波动传来。
齐沧看向训练场内,实战场地,有一个哨兵蹲在地上,身体颤抖,似乎在竭力抑制自己。她是个高年级的女生,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精神体——一只身材魁梧的老虎正站在她身边,发出危险的低吼。很明显,这个哨兵出现了暂时性失控。
“有学生出现异常!”他听到负责训练的老师在下面大声喊道。
齐沧并不太担心。学校里的训练场总会有大大小小的突发情况,哨兵失控,向导精神力紊乱、抑制剂超过时限导致向导素外溢,这些事,他见过不少,学校对此也有丰富的处理经验。
果然,训练场里,指导员快速向实战场地跑去,可就在这时,场地边上站着的学生里,有一个穿着向导学校校服的女孩走了出来,她走向那只老虎,伸出手。
“小心!”
齐沧不由自主地出声。他看出这个失控的哨兵精神力不低,虽然学校里会有对向导安抚失控哨兵的培训,但对于少有处理经验的学生向导来说,这是很危险的。
那个女孩却很冷静地在老虎面前蹲下,她放出精神力,一层层裹住这一方空间。齐沧看到,老虎的肌肉已经绷紧,但随着她精神力的放出,老虎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最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女孩将手搭在老虎的背上,以一种亲昵的动作,缓缓抚过老虎布满黑色横纹的毛发。她的手臂纤细白皙,这和哨兵健壮的精神体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见老虎恢复了平静,女孩站起身,走向蹲在地上的哨兵。女孩坐到哨兵身边,搂住她,轻轻说着什么。精神力缓慢地变化,很快,哨兵的身子不再发抖,她抬起脸,露出头发后惨白的面颊。
方月出一直注意着训练场中的情况,看到这一幕,她双手撑住栏杆,直起身子,目光里多了赞叹。
“这个向导很厉害啊,”她转头看齐沧,“她是你的学生吗?”
齐沧摇头:“应该不是,我不认识她。”
“她的精神力没有比那个哨兵强很多,居然还能完成安抚。”方月出说。
齐沧也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一般来说,向导的精神力远强于哨兵,但异能者之间天赋有高有低,这并不是绝对。精神力较低的向导去处理精神力较高的哨兵失控,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反噬。
“她可能和那个哨兵彼此熟悉,哨兵没有反抗情绪。”齐沧推测道。
指导员分开围观的学生,走过去查看哨兵的情况。女孩站起身,和指导员交谈。哨兵五感敏锐,方月出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略感惊奇:“不,她不认识这个哨兵……指导员批评了她,说这太危险了,下次要等指导老师去处理。”
齐沧讶然:“不认识吗?”
“厉害,”方月出感叹道,“这只能说是在安抚哨兵上太有天赋了……嗯,她是四年级的学生,快毕业了……”
“我听他们说,她叫蓝溪。”方月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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