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撕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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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的日子过的飞快,从烈日逼人到秋风瑟瑟再到如今的银装素裹。一日日对我来说恍若就在眨眼睛便过了,大仇未报,就连呼吸都是沉重而多余的。
“阿亦,你又在下棋?”谢猷邢迈进院子,将身上的虎皮斗篷解下随手扔给他身旁的小厮“独弈无趣,不如我来与你对弈?”
我靠在那张罗汉床上身上盖了条小毯子,罗汉床中间的檀木小桌上正放着我下了一半的棋局。我手里掂着棋子连眼睛没抬冲他扬了扬示意他坐在我对面,身旁的小丫鬟见我这般肆意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我待谢猷邢态度轻慢随意,在整个徐州城怕是没有人敢这样连眼都不抬只扬手向他示意。
谢猷邢浑不在意的坐到我对面与我对弈起来,谢猷邢是世家公子,即便小时不受宠也是六艺精通的。
我这种半吊子出家的货色自然是下不过他,不过半刻钟我便已经被他逼入了绝路。我皱着眉盯着棋盘仔细思索,想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认这局棋早已经无力回天。
我心中烦闷,将手里掂着的棋子甩到桌上。碧玉做成的棋子在梨花木棋盘上滑了一小段距离便撞上了其他的棋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输了,我输了”
谢猷邢笑起来,起身坐到我身边捉住我的手放进他怀里自顾自的给我暖起来,“阿亦如今已经进步许多了”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技不如人”我白了他一眼,将手抽出来扭过头去。
“我竟不知道阿亦如今如此小气了,让我赢一局棋都会生气。”他笑着将我搂进怀里“那下次我让阿亦赢一次好不好?”
我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你知道我输了棋会不高兴,都不让让我,哄哄我”
我阖上眼打了个哈欠,嘟囔起来“这一天天的更是冷了,我冷,你抱紧些。”谢猷邢将我搂紧了几分,四周的侍婢识趣的退去。
“你今日便下了一整日的棋?”他一手将我连着小毯子一起搂着一手随意掂起桌上的白玉棋子。
“那我能做什么?”我眼睛都没睁开,又打了个哈欠。“最近外面有什么有趣新鲜的事没有?”
“新鲜事儿?”谢猷邢似乎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倒真没什么,不过一品居上了新的菜式我明天将他们厨子请到府里来,让他给你做。”我在他怀里含糊的点点头,他把我圈在怀里摸了摸我的头问道“你进来越发嗜睡了,药有好好吃吗?”我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回答“吃了吃了,每日都在吃。恶心死了,一股子腥味。”
谢猷邢将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摩挲着:“我问了大夫,说你再喝两日便不用再喝了,再忍两天吧。”
我点点头,在他怀里继续闭目养神。谢猷邢很喜欢这样抱着我,我猜大约是这样能给他一种掌控感,进而带来一种安全感。我在他怀里沉默许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口气开口说道“谢猷邢,我想回一趟婆陀山。”
谢猷邢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握住我的手像是玩具一样在手里玩来玩去。“为什么?”
我说出早就想好的措辞说道“我想拿些东西,我和阿娘在婆陀山上的草庐里住了十多年,我想回去拿些我阿娘的东西,留个念想。”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只剩下呼吸声。
“好,”过了一会他才回我,声音里像是含着笑意“我陪你去,我也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我听了这话,在他的怀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我伸手环上谢猷邢的脖子,努力装作平常的语气,撒娇着蹭了蹭他的肩颈“抱我去睡会儿吧,我困了。”
谢猷邢笑了一下,轻松的把我抱起来。“你还是得多吃些,又瘦了。我如今抱你是一点儿也不吃力了。”我懒洋洋的说道“难道还不好吗?我听旁人说男人都偏爱娇小些的女子。”
“我不喜欢,”谢猷邢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就喜欢你吃的胖胖的,我看着喜气觉得开心。”
我哼了一声没答他,他将我放在床榻上又吻了吻的我眼角这才转身离开。
我在婆陀山长大,对婆陀山的地形熟悉的不得了。谢猷邢大约是怕我借着熟悉地形跑了,便带了好几个人与我们一同上山。我暗中嗤笑,我又怎么会跑呢?一群人跟着我熟门熟路的上了山,七拐八绕拨开一片人高的杂草这才到了草庐。
我推开门空气中的灰尘呛了我一大口,屋内的摆设没什么变动,就如同我离开的那晚一样。只是荒废了一些时日,让原本就简朴的小屋显得更为破旧。
我看着熟悉的摆设,忍住一阵绞痛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对谢猷邢说“你自便。”然后我直径来到阿娘的房间,我的琴被放在了阿娘的房间里。
大约是我被谢猷邢拘在谢府时,阿娘拿到她房里来的。她看着琴当时在想些什么呢?我鼻子里一阵酸楚,谢猷邢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我的背后将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没回头,淡淡说道“这琴是沈叔送我的,你母亲死那日我回到婆陀山做了一夜的梦。梦见你哭着对我说你再也听不见你阿娘的琴声了,我那晚便下定决心要学琴。我和沈叔说,我要最好的琴。沈叔寻了七日,这才送了我这把琴。”
谢猷邢沉默不语,我将琴抱起来好好包上递给他,“拿着,帮我带回去。”
谢猷邢接过琴,审视着四周。阿娘的房间朴素,只有一张雕花床与檀香木的梳妆台。我看着谢猷邢审视的眼光,心里正琢磨着怎样才能背着他取到东西。忽然他看了我一眼,我心虚的避开谢猷邢的目光,转身坐到阿娘的梳妆台上。
我低着头,心如鼓槌的敲。阿娘的梳妆台上摆着许多杂物,我一面感受着背后谢猷邢的目光,一边如坐针毡的随意整理杂物。梳妆台上有一方小黑木箱,刷过漆,散发着好闻的香味。我打开木箱,里面放着的是一封亲笔信。
是阿娘的笔记,信上写着“吾儿亲启”
谢猷邢走上前来,看见我拿着那封信,他望着信上的字又是一言不发。我也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自己看,你能出去吗?”
谢猷邢没回答,似乎在迟疑。我明白,他是在判断。判断这封信的内容会不会对他不利,我看完信的内容会不会再次失控。
我几乎是用了哀求的语气与他说“我想看一下,我阿娘最后给我留下的话。谢猷邢,你阿娘也曾经给你留下一封信不是吗?”他似乎有些触动,再三权衡之下他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我看着他离开并没有急迫的拆开那封信,而是将信放在桌上起身快步走到阿娘的床边。我摸索着床头找到一块小小的凸起,用力按了下去。床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我打开暗格里面是一个个小巧的小坛子。
这是幸川这些年来送我的蛊虫,我幼时喜欢虫蛇一类的东西幸川便送这些来讨我欢喜。我是个懒人,最不爱收拾房间。幸川送了我蛊虫,我一般先日日带在身上研究几天,再随意堆在房间里,久而久之便是满房间都是我乱扔乱放的蛊虫。
有一次阿娘去我房间里找我,见我睡在床上,床头歪歪斜斜搁了一个小瓶,一只蝎子就从那瓶子里爬了出来冲着我。阿娘吓了一大跳,把我叫醒,又喊沈叔收拾了蝎子,她看着我满屋狼藉发了大火,没收了我大半蛊虫。
我知道她藏在这里,有时还会偷一两只回去玩。
我在暗格里翻找着,终于看见了那个我记忆中的小瓷瓶。我将瓶子放进怀里,又将暗格恢复原状,这才翻身回到梳妆台前拿起那封信。
我心如止水的将信看完,然后攥在手中放在胸口上。半晌,我回过神将手里的信仔细展开,然后撕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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