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气的猫。
-----正文-----
5.
埃里克站在原地,目送莱拉施施然转身离去。黄衣女郎拉开花店的玻璃门,上了街边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汽车无声无息地发动,从他的视野消失。
他回过神来,把冷柜里开得娇艳欲滴的洋桔梗和饱满的尤加利叶拿出来,随便比划了一下,意兴阑珊地放了回去,合上冷柜的门,出去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变成“已打烊”,顺便往外看了一眼。
太阳刚落山,街上本应人烟寂寥,此时却多了一些穿着制服的巡逻队。埃里克看到这些人就心里发紧,下意识地退远,又立刻意识到这是莱拉的到来该有的配置,摇了摇头,从旁边揪了个塑料袋,拿起笤帚清扫工作台。
一边扫,一边忍不住想,莱拉确实长大了。当年不管怎么打扮,在他眼里都是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如今只是化了淡妆,却已满是成年女性的明艳。
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埃里克平静地把工作台上的杂物收拢到塑料袋里,扎紧袋口,扔到垃圾桶中,又去卫生巾洗干净抹布,开始擦桌子。
他虽然是执政官的儿子,但倒是不像莱拉那样被娇惯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由于个人的爱好与理想跟父亲的期望相去甚远,一些离家出走与独立生活的阶段简直是人生的必走流程。
他第一次离家出走不了了之的主要原因其实不是自己差得可怜的自理能力,而是贴身男仆带来的“莱拉小姐找遍整个官邸都没看见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夫人回来了也哄不好”的消息,这让年轻的他极为后悔,什么都没收拾,连夜赶回家,在门房接住了扑向自己的小姑娘。
但当年的小女孩已经变成成年人了,早就不需要什么哥哥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埃里克平静地收拾完全部的台面,抄起扫帚熟练开始地扫地。
他最虚弱的时候,连扫地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要做半天,但却孤身一人漂洋过海,从故土逃到了现在的小镇。那会儿他做了无数次的植皮手术,万幸的是每次都很顺利,绷带逐渐拆下来,刚好是能走路的时候,他就毅然决然地跑了。埃里克知道自己是个怯懦的人,他发誓那是他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
开玩笑,为什么不跑?他从电视上听到自己亲妹妹的名字和自己的“死讯”之后就明白一切了,等他能说话之后冷声问那几个看守是什么人,他们只会平静地说埃里克先生,请您相信,我们只想让您恢复健康,绝对不会害你。他去问医生和护士,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比较幽默的是,他逃亡的路线是几年前他设计的完美的离家出走之路,旨在反抗父亲对他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但莱拉今天说她事先不知道他被绑到了车上。埃里克不愿承认,但那一刻他真的松了口气。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追根溯源没有任何意义。
进厨房做饭之前,埃里克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当背景音。今天刺激过度,他想,他该开瓶酒来舒缓一下自己的神经。
“……拉诺若安执政官莱拉对我国进行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今日已抵达第一站特垂考镇,预计行程三天……”
明天还要早起送花,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埃里克平静地把酒从酒柜里放了回去。
临睡前他抓起猫一顿薅:“克里斯蒂亚诺汀纳罗文德你个没蛋的小东西怎么这么没骨气!能不能不要看到小姑娘就扑上去蹭!”
猫睁开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晃晃耳朵优雅地走向猫爬架。
6.
莱拉上车之后,司机友善地打了一声招呼,在发动汽车前主动升上隔音的挡板,把私人空间留给了年轻的女执政官。
女执政官从手包里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对面是另一个女性的声音。显然,通话两端的人是朋友。
“找到他了。”
“嗯……和查的结果一样,比照片上瘦……也比照片上帅。”
两边齐齐发出大笑,似乎是听到对面的嘲笑,莱拉坦然地说:“我哥当然帅了,他从小就长得好看,比我更像妈妈。倒是以前好像一直长不大,现在终于有了,嗯,成熟的感觉。”她一时有些沉默,直到对面提出新的问题。
“嗯,他怕我。我告诉他我当时不知情了,但他还是怕。”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明天要来给我送花。他养花一直超好诶。”也不管电话无法传输图像,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副久违的得意神气。
“嗯,没事,我有办法。他是我哥呢。放心,拜拜。”
挂了电话,莱拉的思绪转回那间小小的花店,脸上残存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有些话她不好对着朋友讲,但会千百次地浮上心头,在不经意间啃噬心脏。
这五年来,她的哥哥看上去受了很多苦。
-----
发出了改文真的好痛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