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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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罗星做借口，罗青不用去上学了，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照顾弟弟的时间越来越多。

早上天还没亮，刘莺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罗青不得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灶房来到罗星的屋哄他睡觉。罗星已经会爬了，又好动，早上醒来后就哭着在炕上乱动，罗青怕他一个不小心掉到地上去，只能把罗星抓过来抱在怀里，罗星攀着罗青的肩膀，过会儿也就吃着手指安静了。

没到中午的时候，罗星就哭着饿了，罗青把在罗星身上系条绳子，另一头拴在炕角里，这样就不用担心罗星掉下去，罗青就可以放心地去收拾给罗星的吃食了。其实也没什么吃的，罗青和了一小碗面糊糊，用勺子一点点喂给罗星，罗星张着小嘴一口一口把面糊舔干净，乖得像只猫。

吃饱喝足的罗星满足了，就抱着哥哥的脖子玩，小手小脚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见哥哥不理他，又一口咬上罗青的脸，罗青把湿乎乎的小嘴从脸上移开，掰开嘴看了下，发现罗星已经长出了一排小小的牙齿，只露出了一点白尖尖。罗青觉得惊奇，第一次见小婴儿的牙齿原来是这样，忍不住掰着嘴看了好久，罗星被掰得不耐烦了，一口把罗青的手指吮进了嘴里。

刘莺中午又扛着锄头回来了，把破烂的草帽挂在墙上的钉子上。罗青终于从照顾弟弟中解放了，欢快地从家里跑去村里。罗青想去瘸子爷那里看羊，走到半路上，遇到了拎着一个大编织袋的王妈，罗青乖乖问了好：“王妈。”

罗青总觉得叫王妈把人家叫老了，因为王妈看着很年轻，皮肤又白，不像妈像姐姐，但事实上王妈的女儿比他还要大几岁。

王妈看见罗青似乎是很惊讶：“罗青啊，你怎么不去上学呀？这都开学好几天了。”

罗青这时候觉得有点莫名局促了，王妈热切的关心让他不知所措，罗青低头小声说；“我明年再去。”

王妈看罗青这幅样子，联想到罗青家里的情况，自己想了个大概，以为是罗青家里不给罗青报名，这样一想王妈再看罗青，一定是想上学又上不了才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顿时有些心疼这孩子。

王妈叹了口气，把肩上的袋子放到地上，弯腰摸了摸罗青的头：“明年上就明年上，但是你都这么大了，就算不上学也要好好识字，要会看书，知道吗？我们家兰兰像你这么大已经能看书了。”

罗青听着不知怎么就涨红了脸，胡乱点着头。

王妈看着罗青，只当是这孩子害羞，转过身把编织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好几本旧书递给罗青：“这都是你兰兰姐以前上学的书，她现在上初中了用不上，我本来是要拿去卖了的，都给你了，拿回家好好看看，不会的问问你爹。”

罗青糊里糊涂地把书接过来，反复说了好几句：“谢谢王妈。”

王妈没再说话，扛着编织袋又走了。

罗青抱着一摞书去了瘸子爷那里，瘸子爷坐在木头凳子上卷旱烟，看见罗青抱着一摞书来了；“小方平，去念书啊？”

“不是，这些书是王妈给我的。”罗青摇摇头回答道。

瘸子爷的旱烟卷好了，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才说：“你没报名吗？”

罗青有点恼怒地说：“不是瘸子爷说念书不好吗！”

“是不好，念书有什么用，念了还不是种地。”瘸子爷说着话烟灰簌簌地落到地上。

罗青泄了气：“可是王妈让我好好念书，大家都去念书了，要是念书不好咋有那么多人去念书。”

瘸子爷答不上来了，挥挥手赶罗青回家吃饭，罗青羊也不看了，沉默地从瘸子爷家走掉了。

王妈给的书被罗青码得整整齐齐放在炕头边，随手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罗青不认识的字，罗青看不懂又把它们合上。罗青坐在炕边上，晃着两条腿，心里有点后悔，他不应该瞎听瘸子爷的话骗刘莺不去上学，转念想想，明年还可以上学，心里又稍微有点安慰。

罗星爬得越来越利索了，有时候还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过每次站不住几秒就又倒下来，罗青怕他摔伤，每次看他站起来都小心翼翼护在周围，罗星摔倒了就会摔在他怀里。罗星试了几次后，似乎发现了乐趣，每次都笑哈哈地站起来然后扑倒在罗青身上，罗青陪他玩了几次后，拎着罗星的领子把他扯远，无奈地说：“星星，你累不累呀，睡觉了。”

罗星能听得懂一点话，枕着罗青的胳膊睡过去了。

冬天快来了，院里的梨树叶子落了不少，在地上铺了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罗方平赶着秋天的尾巴终于回来了，罗青心里慌慌的，总担心罗方平要是知道了他没报名的事会不会收拾他一顿，罗青不调皮，要是和村里的几个小孩一比，简直可以说是乖得不行了，所以罗方平也没什么机会动手揍他。

唯一一次挨打，还是罗青四岁的时候，不爱吃饭，偷偷把饭倒掉了，被罗方平发现后一顿狠揍，到现在罗青还是记得很清楚，所以即便是罗方平很少动手，罗青还是害怕他爹。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罗方平听刘莺说了罗青没报名的事，只是嗯了一声，问了几句就没下文了，似乎罗青上没上学，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罗青把他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没有如蒙大赦的感觉，相反还有些失落，闷闷的。

刘莺把罗方平出门换下的衣服拿到院子里洗，袖口、裤脚都磨损得不成样子了，这次远门回来，罗方平像是老了一大截，背微微的佝偻了，白头发也变多了，在粗硬的黑发里显得格外显眼。

今年冬天的雪倒是来得早。家里的炉子只有一个，炭也不够，罗青就搬过来和刘莺罗方平睡一起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睡在一起，稍微有点拥挤。不过罗星对于能和哥哥睡在一起这件事显得很兴奋，一晚上都贴着罗青不肯分开。

罗青早上一睁眼就看见窗户外边白茫茫一片，下雪了。罗青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到外面去了，雪下了薄薄一层，罗青一步一个脚印很快将院子里的地都踩遍了，到处都是罗青的脚印。

玩得正开心，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罗青赶紧跑进去，刘莺在在门外扫雪，罗方平去村里买炭了，家里没炭了，罗星一个人睡在炕上哇哇大哭。

罗青跑过去熟练地给罗星穿好衣服，把眼泪抹了，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罗星才止住哭。

“哥哥带你出去看雪好不好啊，你还没见过雪呢。”

罗星听不懂了，只是紧紧地攥住罗青的衣领，生怕他的哥哥再一次不见了。罗青虽然也是个小不点，但是抱起罗星还是可以的，他从没有单独把罗星抱出来过，不过今天下雪了，罗青最喜欢下雪了，也想让罗星看看。

罗星没有帽子，罗青害怕他冻着，就拿了刘莺的旧头巾把罗星的头围起来，围好后的罗星看起来像个小姑娘，罗青忍不住笑了，罗星不知道哥哥在笑什么，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了一排小小的牙齿。

出了院门，刘莺就在外面，看见罗青抱着罗星出来，呀了一声，问：“你怎么把星星抱出来了？快抱回去。”

罗青难得没有听刘莺的话，说：“妈，我带星星出去转一圈就回来，很快的。”说完就带着罗星顺着刚扫出来的土路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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