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夹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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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钦和喻远什么都会聊,聊小花盆里的蜗牛、聊今天看到的火烧云、或者是聊拆封的哪包零食很好吃,下次还要买。
唯独没有聊起过那场没有警告的直播和过往。
陈钦惴惴不安,担心这会在他们之间产生隔阂。他很多次都想挑起话头,但喻远都会说不急,等他真的想说的时候再讲,摸着那些早已愈合的痕迹安慰他,说痂不应该主动撕开,不然会拉长愈合的时间与留疤的轻重,要等到它自然脱落才行。
喻远很照顾他的情绪,这是陈钦一直都知道的东西。小时候他心情不好时喻远都带他去小卖部抓一把珍宝珠,而长大后也会不停地用爱和夸奖喂他,喂到嘴里心里都甜滋滋,再一起分享这颗糖。
他们睡前总要腻歪一下,陈钦窝在喻远怀里感受着后背的轻抚,他突然开口:“喻远,你说我要不要去做个祛疤手术?”
耳边的心跳和抚摸停顿了一刻,又重新续上,喻远抱得更紧了一点,低头吻他的额头,“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陈钦:“今天发呆,摸着摸着...觉得手感不太好。而且你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微微皱眉。”
“我是心疼,不为别的。”喻远和陈钦对视,拇指摩挲着他的脸侧,“你想的话我们就去问医生。但我得告诉你,我不在意这些瘢痕,你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美丽的,我爱你。”
“我知道的。”陈钦轻声回应。
喻远每次都会吻遍他的瘢痕。
他接着说:“我听说祛疤手术很麻烦,伤疤的时间和术后成果关联很大。”
“手腕和腿上的应该还能去掉大半...但是烫伤隔得太久了。”
细心的包扎与爱护让伤口愈合得很快。
痂到了该脱落的时候了。
陈钦是爸爸养大的,单亲家庭很常见,没有什么特别的。
爸爸不喜欢他,陈钦稍大一些后才知道这件事。
陈钦小时候就长得漂亮,又和喻远一直在一起,所以喻远妈妈也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喻远有的他也有一份。
有天陈钦在喻远家用完晚饭,带着一盒巧克力回家。他把糖打开递给爸爸,说他喜欢喻远,也喜欢喻远的妈妈和爸爸,他们一家人都对他很好。
“喜欢喻远好啊,你嫁去他们家呗,正好讨份彩礼给你爹。”爸爸冷笑声回复。
小陈钦听不懂“彩礼”更听不懂话里话外的暗讽,手指抠着巧克力盒无助地站着。
“你要是个女孩多好,给你养大了还能捞一笔。”爸爸抽着烟咂嘴,“啧,这破烟。你咋还不能出去打工呢?我现在抽烟都抽一块一包的,你天天光那张破嘴光吃就能吃掉我几包烟你知道吗?”
烟抽到了尾巴呛得慌,陈钦爸爸看着那被包装精致的纸盒伸手打翻,把陈钦按倒烟屁股往嫩肉上一抵,“带什么破巧克力,去捞盒富春山居给你爹啊,真他妈晦气。”
“以后多去那小屁孩那儿吃饭哈,给我省点钱。”
陈钦爸爸伸手捡了块巧克力丢到嘴里,拿着钥匙出门。
“要是打牌赢了就给你带早饭,输了你明儿就饿着吧。”
陈钦数不得这样的行为有多少回,只是这次爸爸拿走了他最想吃的那块草莓夹心的,他才会记得格外清楚。
更清楚的是喻远搬家公司来的那天,他爸爸倚着门框和他一起站着,看一件件家具被蒙层罩子搬上车,吸了口烟笑出声。
“你看看,现在不止你妈,连你老公都不要你了。”
再后来的事就不需要赘述了,喻远都能猜到。
“钦钦...”他喉咙有点发紧。
“哎呀,你怎么变那么爱哭了。”陈钦拿纸巾一点点吸掉他的眼泪,“我的经历我还没哭呢。”
“别哭了老公,你没有来晚,不是你的问题。”陈钦哄哄哭得发懵的喻远,小陈钦早就为这些事流尽了眼泪,现在长大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喻远没说话,现在的心情比那天看到满地血都茫然。
他当时在做什么?好像是心想着血得趁新鲜的时候洗,用冷水和着肥皂一遍遍地搓揉衣物,泪落到脸盆里,眼前看都看不清。
而现在听得这番话...就像是他好不容易洗干净了那些新弄脏的,却又突然翻出了一件沾满陈血的陈年旧衣,他不停地洗也没有用任何用处,被肥皂泡沫弄得满手起皱脱皮,布料上却仍然有残存的黄渍,他骗自己说这是被潮湿引得发黄了...但却没有用,那暗红色是他一点点洗褪的,怎么忘得了。
“没有来晚,真的。”陈钦揉着他的脑袋一直在重复。
看看,现在衣服主人还一起骗他,骗他这件衣服本来就长这样,是暗黄色,潮流吧,他就喜欢那暗黄。
“钦钦...”
“好好好,亲亲。”
湿咸的眼泪顺着唇瓣进入舌尖,陈钦捧起喻远的脸唇碰唇点了几下,“亲完啦...不哭了不哭了。”
“钦钦......唔。”喻远话还没说完,软舌顶入,将咸涩的泪舔尽,勾着他的舌头纠缠。
“陈钦。”喻远抽噎了下,一字一字认真地讲:“我不会再离开的,不会再有任何不可抗力,我爱你。”
“我知道的,我也爱你。”
陈钦重新滚到喻远怀里。
“但你得再给我一颗草莓夹心的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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