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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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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Lorenzo逝后的翡冷翠

-----正文-----

公元1525年,佛罗伦萨共和国,意大利。

“因此,在洛伦佐死后不久,罪恶之树就开始发芽,不久就摧毁意大利并使之长期颓败荒芜。”又是一个白日晃过,尼可罗写下此句终于停笔,感觉右肩卸掉力气后舒缓了稍许。尽管抽离出书写状态,但并不影响他的目光仍在墨迹涂抹的纸卷上逡巡,反复揣度是否确要在此作结。

几页纸反复翻过,桌上的火光渐渐有些压不住暗色,仆从拿着黄铜烛台悄声走进内室。“把烛台也留在这里”,尼可罗额头倚靠着左臂说完,又另伸直右臂用手指缓缓敲了几下桌面示意。沉闷的声音催得正站在墙边烛架前添光的仆从不由加快了些动作,骤然的光影也随他动作间的风响在墙面上摇曳开来。另一边,尼可罗一压眉心,稳了稳心神,彻底把结语敲定下来。随后他整理着散乱的纸稿站起身来,小踱几步走向书架,从三层最左侧抽出一本皮卷,将刚刚所写章节的纸张夹入中缝空白前。

当再次回到桌前坐定时,他仍手握着这本皮卷册,有所筹谋地向侍从低声吩咐道:“去收拾衣物,不日随我动身去罗马。”

公元1497年,佛罗伦萨宗教共和国,意大利。

初春来意稍露,但寒气犹胜上几分。天光被料峭晨雾所包裹,偶有几缕光亮斜出天际。城门口冷冷清清,难免露有残败之意,尼可罗披着黑丝绒袍子静立在半开的城门旁等待着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

城外,护城河被吹起褶皱的水面等待着春光给予它又一次粼粼波光,好洗去寒日里一贯的暗淡与消沉。河堤边的草茎根系一簇挤着一簇,青翠色在灰黑丛中堪堪洒落几滴,更别提什么明媚花色。

正如来信约定那般,尼可罗未等多久便听得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五六人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而随着几人动作起落间,为首疾驰者深黑色斗篷随风翻飞,其下赫然可见有正红色衣袍露出。待到行至城门口,几人翻身下马,尼可罗出声上前寒暄:“许久不见,主教。”

所称主教,其实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眼眸深邃,鼻骨高挺,一头棕金色短卷发更衬其姿,这一切全然不与枢机主教身份相配。但他却又真是个红衣主教,凯撒·波吉亚——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私生子,是十八岁便被他的教皇父亲授予教廷圣职的枢机主教。

时隔三年,又在这城门处,尼可罗恍然想起第一次面见凯撒时的情景。一个稍显稚嫩刚任职未足一年的枢机主教受教皇之命前来争取与佛罗伦萨联盟,企图抵抗法军南下,尼可罗为他引见了美第奇家主皮耶罗。而时至今日境况变换,美第奇已被驱逐,这位主教却久握权柄。他再度引凯撒入佛罗伦萨城,企图斡旋一二,借教皇之手清理掉萨沃纳罗拉————美第奇家族重回佛罗伦萨的威胁。

教皇有意借凯撒来探究佛罗伦萨城局势,尼可罗心知肚明地为凯撒在城中引路。白日的领主广场上,萨沃纳罗拉正进行着每日的布教,他高举着双手,神情激动地述说着天启,地狱之火肆意而下,神降的责难招致饥饿、哀嚎、颓败,那些他所预见的灾祸令城中民众畏惧,惶然间,纷纷跪地欲求得宽恕。凯撒身处其中,惊觉所入目的城市比起几年前更为凋敝,不再商贸繁盛,不再鲜花明艳,彷若自教堂穹顶而下有一层灰纱笼罩开来,弥漫至整个佛罗伦萨城。可能的少许光亮汇集于街上游荡的童子军手中。凯撒与尼可罗挤出人群,沿长街向前走,路过的少男少女们留着齐耳短发,身着白衣,排着整齐的队伍,分批在城内进行着虔诚的宗教游行。他们手捧着器皿,挨家挨户敲门搜寻着所谓奢靡之物、虚荣之物。尼可罗紧盯着凯撒的视线和神情,摩挲着戒指,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有段时间了,或许过上几天能看到更有趣的。”

果然,两日后的傍晚,凯撒被尼可罗约了出来,他们跟着高喊“基督和我们的女王童贞玛利亚万岁!”口号的童子军走向市政广场。广场已与往日大有不同,堆满了童子军所有的战利品。两人眼神交汇,彼此间却未置一词。人群呼喊中,萨沃纳罗拉说完祷词,扔下了火把,那火舌一跃而起,几息间熊熊烈火照亮天空一隅,映衬出每个人的脸庞。此刻凯撒感觉这火苗撕开了笼罩着全城的灰纱而又为其落下了新的火笼帷帐,烈火仿佛‌‍‎‍诱‌‎惑‍‌‍‎‌轻吐蛇信,拉围观人群顿时坠入狂热之巢。尼可罗一时间甚至顾不得去看凯撒的反应,惊诧间他看到工作室已然关闭许久的桑德罗 正侧身站在火堆前,这噼啪作响中不知居功者是他的哪副蛋彩;火舌较小处堆叠着精致华美的瓷器,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艺术品,不知是美第奇家还是斯福查家的丰藏;距离洛伦佐 这位美第奇家的正义旗手逝世不过五年,佛罗伦萨终化作这眼前手舞足蹈高唱圣歌的人群和那处圣马可花园遍地的碎裂雕塑与满园的野草荒芜。

这便是未来之城?

公元1525年,罗马,意大利。

几年瘟疫早已将罗马消解大半,明明春日已深,却未见多少生机。

自进罗马城以来,尼可罗看惯了躺在街边不知何时将彻底离开的流浪者、伤病者、破产者,或许最终被台伯河暗涌的波涛吞吐而出会更显温柔许多。

教皇克雷芒七世 一如其表兄教皇利奥十世 般不擅长于经济,教宗账户一再亏空,全然支撑不住罗马的崩溃之态。而当尼可罗于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前站定时,却恍然觉得教廷华美精致一如往昔。

他展了展衣袍,右手握着已完笔的《佛罗伦萨史》走入教廷,面见教皇克雷芒七世。不出他所料,教皇对他大肆奖赏,并允诺让他重回佛罗伦萨参与执政事务。

二十七年前,萨沃纳罗拉被架上刑架火烧于领主广场;两年前,教皇利奥十世荣归故里,美第奇家族重掌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可以离开美第奇,但美第奇不能失去佛罗伦萨;而今,他再度被美第奇所用。

计划中的落定之刻,尼可罗对未来却无所适从。佛罗伦萨城,可否会再如往昔,教堂角落鲜花明艳、单纯?

一些说明:

文中第二段首句引自马基雅维利《佛罗伦萨史》第八卷,第七章。

尼可罗即尼可罗·马基雅维利(Niccolò Machiavelli)

皮耶罗即皮耶罗·迪·洛伦佐·德·美第奇(Piero di Lorenzo de' Medici),洛伦佐之子。

萨沃纳罗拉即吉罗拉莫·萨沃纳罗拉修士(Girolamo Savonarola)

桑德罗即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洛伦佐即洛伦佐·德·美第奇(Lorenzo de' Medici),Lorenzo the Magnificent豪华者。

教皇克雷芒七世即朱利奥·迪·朱利亚诺·德·美第奇(Giulio di Giuliano de' Medici)

教皇利奥十世即乔凡尼·迪·洛伦佐·德·美第奇(Giovanni di Lorenzo de' Med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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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E10:After the Ending

灵感之一源于《加缪手记》,“佛罗伦萨。每一间教堂的角落上,都会有卖花的摊子。那些花,丰满,明艳,淌着水珠,单纯。”;灵感之二出自《美第奇家族:翡冷翠名门》及其主题曲Renaissance,“Outside,my troubles are over. But in your eyes,the melody is frozen.”本文想要讲述一个关于佛罗伦萨的故事,一个Lorenzo the Magnificent逝去后的佛罗伦萨,也是一个文艺复兴黄金时代结束后的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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