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到晚上,从睁眼到闭眼,他们会始终在一起。
-----正文-----
冬去春来,草木萌生,万物复苏。
回暖的天气,唤醒了蛰伏的虫兽,却唤不醒瞌睡的周游。
入春后,他总是睡不醒,醒了也感觉很疲惫,整天无精打采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瘾君子。
与周游朝夕相处的安然,知道他没有会导致精神萎靡不振的不良嗜好,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倦怠。
去年年底的体检报告显示:周游的身体一切正常。
但是,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三个月,变换了一个季节;三个月,开败了好几轮的花;三个月,足以熬死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三个月,能悄然发生太多的事情,一切都无法保证还是三个月前的模样。
安然担心得寝食难安,催促周游去医院做个检查。
周游觉得没什么大事,便拖着说不去。
安然说不过周游,也做不到强行带周游去医院,只好用一点手段。也不是什么龌龊卑鄙的手段,很简单:拒绝与周游亲近。
周游不干了,说哪有两口子一周都不做爱的。
安然意志坚定,不愿妥协,说你什么时候去检查,咱们什么时候再做。
周游问安然:“憋着不做你不难受吗?”
安然从容回说:“我有我的大宝贝。”
安然的大宝贝,粗壮的自慰棒,为了情趣,周游还送过安然猎奇的款式,安然羞赧地收下,用的时候叫得特别欢。
周游有意较劲,想着超不过两周,安然就会主动放弃,与他纠缠在一起,毕竟安然那么爱他。
结果,他完全低估了安然的意志力。想来暗恋近十年都能坚持不说的人,不过一个月不与爱人做爱——反正安然有他的大宝贝。
周游没办法,只得去医院做了检查。
血脂、血压、血糖,脑CT、甲状腺、肝肾功,能检查的全都检查了一个遍,却没有发现异常的项目。
见周游三十多岁了,虽然没有和看似是女友或者妻子的女性一同来检查,但是医生还是照例问了他一句结婚没有,有没有性生活。
周游如实作答,说自己没结婚,但是有性生活。
医生问他频率怎么样。
周游多少有些羞臊,毕竟是隐私的问题,因此含糊其辞,说最近都没做,之前频率还可以。
医生需要准确的答复,问他还可以是一周几次。
“一周……四五次吧。”回答之前,周游还不觉得多,回答之后,周游就有些拿不准了,“是太频繁了吗,医生?”
医生没有下定论,继续在询问:“做过之后,会有明显疲惫的感觉吗?”
周游想了一下,模棱两可地答复道:“好像有……也好像没有。”
医生又看了看检查的结果,问了问饮食、运动、作息等方面的问题,最终给出建议:均衡饮食,加强运动,适当降低性生活的频率。
走出诊室,周游将医生的建议转述给在诊室外等候的安然听。
安然听后,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至少没有什么要命的大毛病。心放下不到五秒钟,又再次提起来。他问周游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周游没有记全医生说的话,便敷衍了事,说正常吃就行。安然不信,转身走向诊室。
“你干嘛去?”周游连忙拉住他。
“我去问医生。”安然说。
“行啦,别问了。”周游揽住安然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医生也就是随口一说,这方面本就没啥大问题。”
医院里人来人往,安然不好挣扎扭动,也不方便问一些私密的问题,便只好跟着周游往外走。
走出医院,周围没什么人了,他才继续问道:“那要怎么办?不做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安然,”周游搂住安然的脖子,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四十天,你已经让我‘吃素’整整四十天了。你有考虑过周小游的感受吗?你知道它漂泊在外不能回家有多孤单寂寞冷吗?”
安然羞臊地推开周游:“在外面呢,你别胡说八道。”
“我哪儿胡说了?”周游再次搂住安然的脖子,咄咄逼人地真问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有多久没亲热了?”
安然红着脸,不说话。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必须跟我做——不,回去咱就做。”周游说,“就算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上。”
安然无法拒绝,因为他也想,想得比周游紧,紧到周游一进去,就直接被夹射了精。
当然,一个多月没做,只这一次,无法让周游满足。安然亦然。
在抒发积压了一个多月的爱意后,他俩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安然率先打破沉默,说了一句特别扫兴的话:“不应该这么放纵的……”
周游没有力气动手,只能用语言进行警告:“然子,闭嘴。”
安然听话地闭上了嘴巴,不过闭了没有半分钟,又再次开口道:“可是,你的病——”
周游无奈地打断他:“我没病。”
安然提醒道:“你精神不济。”
周游面朝安然,挤眉弄眼地调笑道:“精力不济,给你干到直不起腰?”
安然讪讪反驳道:“那是两码事……”
“好了,别担心了。”周游揉着安然的头,告知他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会加强锻炼的。”
安然问:“你怎么锻炼?”
周游说:“明天开始:晨跑。”
周游说到做到。
翌日清晨,不到六点,他便整装待发,准备出门进行晨跑。
此时,安然还在熟睡,甚至都不知道周游起床。
不过,周游收拾好了,并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坐在床边,呼唤着安然的名字,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嗯?”安然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通过上下眼皮之间不足一毫米的窄缝锁定周游的身影,嗓音沙哑着问,“怎么了?”
“起来,”周游说,“跟我一起跑步去。”
安然“嗯”了一声,随后闭上了眼睛,想来这声“嗯”不是答应,而是无意识地回应。
周游扶起安然,不让他继续睡:“起来,然然,快点。”
安然有气无力地说:“我要睡觉……”
周游摇晃安然的身体,说着理应能让他苏醒过来的谎话:“快起来,你还没有写完稿子,编辑着急要呢。”
谁知安然一听这话,没有亢奋地醒来,反倒脑袋一歪,开始破罐子破摔地装起睡来。周游这时才明白:安然平日里拼搏的表现,全是坚定意志力催生而出的勉强,意志力休眠的时候,他也会选择摆烂。
怪可爱的。
尽管可爱,但周游不打算就此放过安然。
一是出于被“素食”一个多月的报复心理,二是为了安然的健康。
“起吧,然子。”周游捧着安然的脸颊说,“咱们要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啊。”
安然费劲地挑起眼皮,哀怨地看着周游。
周游笑着说:“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是说,要我给你换啊?”
安然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周游的笑脸,他难以抵抗。
阔别多年第一次的晨跑,在所居住小区内环绕两周的长度,不过五公里,周游勉强跑完,安然跑了不足一公里,走了一公里——中途折返,回到起点等周游。
周游的额头上挂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累得没力气说话,但是整个人都充满了精气神,脑子格外清明,获得了冲出迷雾一般的爽快感。
他看着没跑几步却累得走不动道儿、正坐在花坛边休息的安然,脑内突然浮现出许久之前的记忆,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安然抬头,去看周游——周游身上背着阳光,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你笑什么呢?”
“我笑你,”周游走过去,坐到安然身旁,“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
安然不解:“什么意思?”
周游笑着解释道:“咱们上大学那会儿你就这样,每次社里活动,大家都能跑完全程,就你一个人,跑半程就躲到一旁去休息。结果,大一体能测试就你一个人不合格。最后还是大家拉着你坚持完成每天的晨跑,你才通过补测的。”
太过久远的事情,不足以唤醒安然的羞耻感,他满不在乎,平静地看着周游。
周游只是感慨,没有调笑的意思,因此没有纠缠不休,很快便进入到下一个话题:“唉,你说你要是那个时候就和我表白了,咱俩一直处到现在,是不是都算是老夫老妻了。”
周末早晨七点的居民区内,时不时有人经过,太过敏感的话题,安然不禁压低了音量:“我不可能那个时候向你表白的。”
周游很诧异:“为什么?”
“不是。”安然说,“因为我那个时候还不喜欢你。”
“哦?”周游不禁好奇地问,“那你那个时候是怎么想我的?”
安然如实答道:“我那个时候觉得你很烦人。”
周游自然而然地追问:“为什么?”
安然说:“因为你总是拉着我一起跑步。”
周游总是拉着安然和他一起做安然并不愿意做的事情,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即便如此,安然也还是喜欢周游,十几年如一日。
“我那是为你好,”周游解释道,“现在也一样。”
安然笑着说:“我知道。”
周游也笑了:“再烦我,最后你也喜欢上了我,咱们早晚都会在一起。”
迎着阳光的晨跑,披着星光的交合,从早上到晚上,从睁眼到闭眼,他们会始终在一起。
全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