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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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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卦

-----正文-----

山寺外马蹄震天,老鸦被惊得振翅而起,遁入山林,独留古柏静立此处。

荣毓公主陈觉拜别净真道人,挽裾拾阶而下,她身旁无人,侍从仪仗具在山下等候,见陈觉下来,侍女忙迎上去搀扶,并向陈觉禀告道观外种种。但净真道人的话如群鸦盘桓在陈觉心头,侍女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只吩咐尽快回宫。

一脚迈出山门,外面的情形让见惯大阵仗的陈觉也吃一惊:玄色骑兵于山道列队,带着迥异于王都的凛冽和不属于山寺的肃杀矗立于此,铁与血的狠戾让陈觉身后的熏香气息退避三舍——北境的铁骑,如头顶那片遮天蔽日的雨云一般,突临于此。

队列最前的军马背上无人,虽少了主人驾驭,那黑马定立不动,如一尊玄铁浇铸的塑像。一旁放肆的折枝声吸引了陈觉,她定睛看去,一身着黑甲的将领正弯折竹枝,在手里编着什么。

陈觉定定神,走到那人身边,福身行礼:“晋王殿下。”

“才多久不见,”晋王陈严扶一把妹妹,“廿廿就这样与我生分了。”

“……三哥,”陈觉改口,不着痕迹拂开陈严的手,“三哥怎的突然回来了。”

陈严倒不在意,继续编着手里的小玩意:“闻听陛下病重,身为人子自当服侍左右,这就千里迢迢从北境赶回来了。之前一直听人说净真道人卜卦灵验,所以中途折道来此山寺,可巧遇上妹妹了,不知妹妹来此所为何事?”

“父皇久病不起,我来此为父皇祈福。既然三哥还有事,荣毓便不耽误三哥了。”陈觉欲走,却被陈严擒住手腕。

“眼见着天黑了,此地林深茂密,我不放心你独自回去,”陈严牵着陈觉的手,步入山门,“你且在禅房里用一盏茶,等我片刻可好?”

说罢,陈严松开陈觉,将一只竹编的蜻蜓放入妹妹掌中。陈觉双手拢着蜻蜓,低头不语。

小内监来到景帝身边耳语几句,老人面上松弛的皮肉抽了抽,发出不屑的哼声,把掌中的棋子掷入棋盒:“老三回来了。”

“三弟心里还是念着父皇的。”陈喻嘴上应付着,眼神依旧专注棋局。

“念着朕,带着兵回来还念着朕,念着朕的龙椅还差不多。”景帝又拾起棋子,催出陈喻,“你这想多久了,怎还不落子。”

“父皇棋艺高妙,儿臣若不多想一想,早被父皇杀得片甲不留了。”陈喻的恭维话说得很不走心,在说话间落了子,“想必三弟不多时就要来宫里拜见了,父皇可要见?”

景帝垂头久久静默,就在陈喻以为他已睡过去的时候,景帝突然斥骂:“你就瞎恭维,你都把朕逼得无处落子了!”

陈喻抱赧笑笑,向景帝赔罪。他明白景帝不是骂自己,借他骂那帮觊觎储君之位的弟弟们,宫内随口一句话不出半天宫外便能知晓,如此时刻,景帝自不会让旁人知晓他的心意。

骂过后景帝捂额直道头疼,宫人们忙搀扶景帝回寝殿休息。

不过景帝似乎不是装病,没一会太医院各位太医都急急火火赶到赶到养心殿,宫里各处又响起凄凄切切的啜泣声,陈喻只叫内监存好棋局。景帝的病他帮不上忙,但被委以监国之责的陈喻还要和祢相一同处理政务,以及应付住他那帮弟弟们:大约不出一刻,陈惟陈略便会请求入宫探病。

车外落了雨,陈觉撩起车帘,向伴行一旁的陈严道:“三哥,进车里避一避吧。”

陈严低头对陈觉笑笑,雨水顺着他的鼻尖落下:“将士们都在后面跟着呢,劳你挂心,这点雨不打紧。”他想拨一拨妹妹的刘海,却因自己手指已被雨水润湿,又收回了手。

但陈觉这回握住了陈严的手,衣袖滑下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和腕子上的玉镯:“三哥在净真道人处问了什么?”

“我问净真,这天下的至尊之位将落入谁手。”如此狂悖不道之言,被陈严说得云淡风轻,陈觉也安静听着并无讶异,“净真道,他早知我要来也早准备好答案,就在这只锦袋里。我还未看,廿廿替我看吧。”说着陈严取出一只锦囊递向陈觉。

陈觉未推辞,在雨水打湿锦囊前接过。车帘落下,其上珠玉装饰响声清脆,却被雨打铁铠之声掩过,不多时,侍女为陈觉卷起帘幕,陈觉将那只锦囊还给陈严:“一张无字纸。”

“这天下竟有净真卜不出的事,也是稀奇。”陈严接过,随手丢掉,“自见了廿廿便觉你脸色不好,是廿廿向神佛求的事未得应允,还是净真给了你不如意的答案?”

“父皇的病自年后一直没起色,侍候这么久我心里也有数。只是旁人让我厌烦,”陈觉缓缓道,“宫妃一见父皇病倒就只顾担忧自己的命数了,一直是我和二哥在父皇床前侍疾,方氏倒是顶事,趁着这会子让宫里跟着她姓了方,不止宫里,现下宫外宗室女眷亦是以她为尊。”

这抱怨的话却无半分怨怼,陈严听后略一思忖,道:“陈略到底没给她争气,监国之任还是落到二哥肩上。”

陈觉摇头:“前朝所谓清流皆膺服于英国公,父皇若选了陈略,只怕那帮言官的折子能送到父皇的病榻上,非得让陈惟换了陈略才行,但如此方党又怎么肯——二哥不过折中之选罢了。”

“祢相呢?”陈严问。

陈觉叹息一声:“舅舅身子还算硬朗,但神智一年不如一年,只是现在父皇久病不愈,相国之位再生变动恐朝堂不宁,所以还是舅舅守在这个位置上,做那和稀泥的老好人,虽占了个与二哥共同监国的名头,实际已经被英国公架空,早不当事了。”

陈严道:“与英国公共事,二哥可还吃得消?”

“三哥有所不知,一年前陈略得了位谋士,自此陈略不止有他那位好母妃在后宫为他造势,前朝也逐渐吃得开了,甚至能与英党掰一掰手腕……二哥从中斡旋属实不易。”陈觉顿了顿,沉了嗓子,“三哥,京中不比北疆……”

陈严却叹:“二哥,确实有些手腕,少了这样一位对手倒着实可惜了。”

……

因雨天泥泞行进缓慢,加之陈严回府后换下军甲,入宫请安时已到了晚间,景帝已经歇下,前来探望的陈惟陈略早已回府,只见到了陈喻和祢相。

陈严只向这两位道了声辛苦,至于景帝的病却漠不关心,还是陈喻与祢相帮他把该周全的都掩饰过去,主动向他说了景帝的病,又是赞扬陈严归来一片孝心,又是宽慰陈严不必忧虑,圣上福泽深厚……陈严一点不装,他常年行军在外也通些医理,略听了几句景帝的病况,扬起的嘴角便再没撇下去。

“这快到时辰,宫门就要下钥,老臣就先告退了。”祢相朝两位殿下拱拱手,陈喻陈严亦向这位老国舅行礼。正如陈觉所言,祢相身子硬朗,腿脚利落,这会溜得很快。

送别祢相,陈喻对陈严说:“我们这些成年皇子也不好在宫里,夜里都是劳烦荣毓留在宫里为父皇侍疾,白日里我再换了她,你若想与荣毓叙话怕是要等明日了。”

“既如此,二哥可愿与我去一处叙叙旧?”陈严问。

陈喻苦笑:“理当如此,只是今日我还有些没处理完的公务,若明天拿不出了结果,怕是要被英国公的人找茬了。”

“不耽误二哥的功夫,”陈严不理睬陈喻的推脱,“二哥最得陛下信任,身边的人也要信得过才好,二哥帮了我,我也想帮二哥一个小忙。”

陈喻的笑脸缓缓塌下来。

陈严并未邀陈喻去自己府上,而是出皇城几步路便到了的荣毓公主府,玄甲的北境骑兵在雨夜里戎卫大景最清雅华贵的居所,与陈觉一样,陈喻亦是被震住,都是意外,陈觉更多是未料到陈严的归来,而陈喻则是震惊于陈严的放肆与野心。

如果没猜错,除了这支晋王亲卫,北境军士已经开始向京城进发了。

陈严对手下道:“交给楚王。”说罢,一名被绑住的侍女从公主府里押出来推搡到陈喻面前。陈严向陈喻解释:“我在景山上遇到了廿廿,相伴而归,我们说的话这丫头听了一路,回来便想往外跑。廿廿心善,我们做哥哥的有些事得替她做,今夜我便留在廿廿府上帮她清理门户,这个交给二哥,希望二哥查出幕后主使,也查一查自己府上有无细作。”

“廿廿……”景帝靠在一堆软垫上,勉强坐着,他向女儿招招手,“近前来。”

陈觉一步一迟,眉眼间全是不忍与痛楚,景帝看不清,但他能明白,女儿不愿将这个消息带给他。

“廿廿……净真……你大哥,怎么说?”

陈觉廿二日出生,故有了个“廿廿”的小名,随她那已出尘世的亲哥哥,亦是陛下的嫡长子,表字净海。净真卜卦一绝,极为精准灵验,此番景帝遣陈觉去净真道人处,是问一个久病之人共同的问题:寿数如何?

陈觉沉默,直到陛下再三催促才道:“七日,大哥说,算上今日,还有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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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打一个没啥道德,关系混乱,随便看看。

没意外应该七篇结束,写到老皇帝驾崩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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