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锴恶劣地想,他哪是什么竹子,分明是合掌就能握住的蒲草,一折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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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锴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姗姗来迟。
已经合棺,差点连抬棺都要换人。
但也没人露出什么谴责的神情,毕竟金家父子不和的事情人尽皆知,能来已是不错。
金明锴波澜不惊地走进灵堂,看也没看那张巨大的黑白照一眼,而是对着安静站在棺木旁的年轻男人低声说:“节哀顺变,小妈。”
徐珉杭是金明锴父亲的第三任妻子。
婚礼那天,金明锴同样来迟,但其实并未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他,他在前一日才从他人口中知悉,然后就踏上了伦敦飞往上海的飞机。
金明锴衣冠楚楚地穿过人群,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像被静音,走到中间时,舞池中央搂在一起跳舞的两人错愕地看向他。
乐队慢了几拍才停下,金明锴压着最后的鼓点走上前,用没几分真心的礼貌对两人微微颔首,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自己新的小妈:“我妈喜欢百合,他给我找的第二个妈喜欢玫瑰,但我想你和她们都不同,所以只买了这些,你应该会喜欢吧?”
众目睽睽之下,徐珉杭只能接过。他垂眼看这捧被精心包装起来的尤加利叶和巴西叶,没有百合,也没有玫瑰,只是一把配草。
他好像不知道其中的羞辱意味,仰着脸抿着唇笑,对金明锴说“谢谢”。
金明锴的父亲却面色难看,但这么多人在场,他要脸,只好忍住不发作,不明不白地斥责:“没点礼数。”
金明锴看够了父亲脸上的尴尬与难堪,才慢悠悠地后退。
他忍受十八小时的飞行,就为了看这个热闹。
乐队在金明锴走出舞厅的时候终于看准了眼色,欢快的舞曲重新填满大厅,金明锴顺手拿了杯红酒,轻轻哼着曲调。
一杯红酒饮尽,金明锴咂摸着味道,甜味过重,大概是他父亲新伴侣喜欢的。
他回想着方才短暂的照面,那人瘦削太过,笔直一条,笑和不笑都淡得很,好像重雪压住的竹子,细伶伶的叫人心悬。
金明锴没由来的觉得喉咙有些干。
他想去找杯水,可他得离开了,谁知刚转身就看见徐珉杭,怀里居然还抱着那捧草。
徐珉杭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继子,左右看了看,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有些畏缩地笑起来,慢慢走近了些,又停在金明锴一米之外的地方。
“你好,我们刚刚见过的……我是你爸爸的新……”徐珉杭找不到合适的词,含糊过去了,“我叫徐珉杭。”他抿着唇笑了笑。
金明锴靠着墙,点了点头:“我知道。”
告诉他父亲将要结婚的人,当然会事无巨细都跟他说,是好意或是看笑话,总之金明锴知道新小妈的名字,知道他比自己还小半年,是个跳舞的,不知道是不是腰够软才上的他爹的床。
徐珉杭走过来这几步已经足够金明锴将他打量一遍。
确实像从小学跳舞的人,肩背舒展,腰臀处弯出柔韧的曲线。
金明锴伸出手,把徐珉杭吓得后退一步,他像什么都不知道,披上一张温柔唬人的皮囊对着人笑:“我叫金明锴。”
那人的手握进了他手里,纤细的,冰凉凉。
金明锴恶劣地想,他哪是什么竹子,分明是合掌就能握住的蒲草,一折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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