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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血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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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高坐于马上,五指紧紧地攥着缰绳

-----正文-----

慕容冲高坐于马上,五指紧紧地攥着缰绳。夜风呼啸,寒凉刺骨,吹得他素白的袍角不住翻飞。然而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隔着密林里繁复错杂的枝叶,隐约可见夜色之中,那灯火昏暗的城楼。

他的目光深沉,神色中却又透着凌厉,犹如一匹等待着猎物的狼。

忽然,那城下似是起了些骚动,引得城头的灯火不住地扑闪起来。慕容冲微微眯起了眼,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嘴角,回头对身后的黑暗一点头,随即回身按住了腰间的佩剑,目光仍是定定地盯着远处。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哨响,一束号火自那边腾起,在空中绽裂开来,照亮了半边天际。

与此同时,慕容冲一个“杀”字已然喊出了口。寒光一闪间,他握剑在手,整个人亦是策马而出。

而他身后原本沉寂阴暗的密林里,忽然涌出了惊涛骇浪一般的人马。蹄声如雷,轰然作响,足叫地震山摇。他们咆哮着呼喊着,追随着那个一马当先的白色身影,全速朝城门奔去。

慕容冲率先来到门边,只见在先头部队的偷袭之下,城门已然洞开。而城门外,为数不多的守卫正和自己的燕军杀做一片。

观此情形,苻坚纵是调兵前来救援,也还需得一时半会儿。慕容冲明白时机难得,便只留下部分人马接应。而自己则是当即打马,带着主力部队杀入城中。

而城中抵抗亦是十分薄弱。慕容冲挥剑砍倒了几个前来阻拦的秦军军士,血飞溅出来,在周身晕染开来,是一种足教人疯狂的温度和气息。慕容冲低头了一眼自己被血染红的五指,挑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然后他抬起眼朝周遭一望,但见街道两侧紧闭的窗门里,慢慢地都亮起了幽微灯火。片刻之后,一扇门被缓缓打开,随即是第二扇,第三扇……手握着木棍和刀具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站在门边,用警惕却分明怯畏的目光看着自己。

慕容冲轻声地哼笑了一声,侧过脸转向身旁的一名偏将,用轻微却足以让周遭人听得清楚的声音淡淡地道出了一个字:“杀。”然后带了一部分精锐,在身后响起的哭叫声中,径自朝长街的那头快马奔去。

那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死在他手中已有太多,一剑划在喉头,或者刺入胸口,甚至遭遇不到什么抵抗,便足以轻易了结。

这些人不需他挂心,也绝非他所真正在意的。

抬眼看了一眼远方那隐没在夜色之中的九重宫阙,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忽地腾起在心头。

此时此刻,自己离它竟是如此近了!

由是他不再犹豫,一提缰绳,便带着人径自朝那处奔去。

可是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几声凄厉异常的喊叫,伴随着异样而突兀的骚动。慕容冲略一迟疑,驻马回身,然而夜色太过浓重,眯起眼远眺只见远处依旧是一片战乱,却究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陛下快看!”忽然身旁的一名偏将指着远方惊呼出来,声音由于惊恐,竟是带了几分颤抖。

慕容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瞬间不禁也微微失色。

不知何时,身后的街上已是人潮涌动,长安城的百姓已然围在燕军周遭,三两成群,以血肉之躯和对方拼死一搏。

而那时起时落的惊惶惨叫,却是源自于燕军将士。

正此时,远处又是一声凄厉的马嘶。慕容冲忽然扬鞭,策马往回奔去,然而及至近了,他却不由得再度怔住。

就在眼前,一个燕军士兵被数十人围在中间,他惶恐地挥舞着手中的刀,一连砍倒了数人。那些人手无寸铁,几乎立刻就倒地而死。然而倒下之后,身后却又更多的人涌了上来,末了竟是七手八脚地将他生生地拉扯下马。

然后,扑上去,直接用口咬上喉头。那士兵躺在地上挣扎了片刻,终是没了气息。

慕容冲抬首,发现这长街之上,竟已倒下了无数燕军的尸体。而那些已然满口满脸是血的长安百姓,却仍是不断地将人拉扯下马,然后,生生咬死。

一时间,惨叫起伏,血染长街。

而燕军面对着如此气势汹汹的抵抗,一时间竟俱是怔愣着接连躲闪。

慕容冲驻马在不远处看着,面色也已然一瞬间露出几分惨白。便是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会遇到如此阵仗。而偏在此时,身后想起轰隆的马蹄声,慕容冲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缰绳。

他知道,苻坚的援军已然到来。

而自己此刻,是退,还是进?

偷袭贵在神速,而这次百姓的骚乱已然害他错过了深入长安腹地的最佳时机。他此次所带的将士不过万人而已,骚乱之下,许是已折损大半。若这般同驻扎在长安的秦军硬碰硬对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是……可是自己在这长安周遭盘桓一载有余,从没有如此刻一般地逼近那九重宫阙。若今日退去,整个长安的防御工事必定自此加强。日后,此等天赐良机,可还会有第二次?

纵是有,上天又可还会赐给我慕容冲?

不……他不能甘心就这样退去!

念及此,慕容冲忽地打马回身,根本未曾看清面前奔驰而来的敌军,便拔出刀剑,大喝道:“不要在此多做纠缠,且随我杀入宫中去!”

众将士闻言,立即听令。能脱身的便策马跟上,不能的,便只能被淹没于潮水一般的百姓之中。

慕容冲一马当先,飞驰着充入对方军中。手中佩剑左右挥舞,寒光凛冽之下,不断有人倒下。而他身后的将士也紧紧地跟随着,同对方碰撞在一处,激烈地厮杀起来。

刀剑交错,铁马轰鸣。喊杀震天,龙血玄黄。

人海之中,慕容冲一眼便寻到了这支秦军的主将。

太子苻宏。

他冷笑一声,劈倒两旁纠缠的秦军,立即打马朝那处奔去。

苻宏原本处在对方将士的包围之中,此刻见慕容冲杀了过来,却也并不躲闪。飞快地拔了剑,挡住迎头的一击。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了。”慕容冲横剑在前,嘴角慢慢挑起一丝阴毒的笑容。

苻宏一提马缰,后退了几步。火光之中,他定定地看了看慕容冲那苍白却又遍布杀气的面容,却亦是慢慢笑道:“慕容冲,常言皆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过去父王对你可是宠冠后宫,你如何却要对父王刀剑相向?”

然而话音刚落,慕容冲连人带剑已然逼近过来。寒光一闪直逼苻宏喉头,似有千钧之意。

苻宏原本不过随口挑衅,却未料对方反应至此。仓皇避开这一剑,让周遭秦军立刻蜂拥上来,自己则急急退身在后。而待他打马立定之后,再看慕容冲,才发现对方的神色,比他手中的剑光更加冰冷。

一身白衣立在月色之下,即便身后是跳动的火光,周身仍是散发着冷冽的寒意。而那目光之中骤然凝聚起的怨毒,更是足以令人战栗。

苻宏迟疑之下,不由得再度退后几步,然而片刻之后,却是对左右忽然喝道:“杀!”

部下得令,齐齐涌向慕容冲。而燕军见状,亦是簇拥过来,两军前锋再度死死纠缠成一处。而慕容冲却只是盯着暗中后退的苻宏,撇开众人,仍是独自打马跟上。

苻宏打马回身,眼见着慕容冲如利刃一般,将自己的护卫一层一层地刺穿,分明是生死不顾的决绝。他定定地看了片刻,神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然后他转过身,忽地夺下了身边一名偏将的弓箭。

“太子,这……”那偏将见他不动声色地上箭,面露迟疑,“陛下可是千叮万嘱过……务必要生擒……”

“无妨。”苻宏却是淡淡打断。将箭头对准不远处左右厮杀的人,夜色之中那一袭白衣纵是沾染上了血红,仍是分外显眼。

苻坚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然而此刻心知,慕容冲已然无异于亡命之徒,纵是活捉了,日后许是也无法留住。

况且这你死我亡的时刻,他自由自己的考量。

脑中平静地思量着,而手中的箭看准了一个时间,猛然脱手而出!

这一箭力道极大,然而指向的目标却是异常精准。只闻“嗖”的一声,夜色掩映之下,那高坐在马匹上的白色影子,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立即坠入马下。

彼处顿时一片骚乱,秦军燕军一齐簇拥上去,不辨你我。苻宏远远地看着,嘴角露出笑意,慢慢地将弓箭递回偏将手中。心知那一箭纵是未曾要了慕容冲的命,他滚下马之后,也逃不脱自己将士的乱剑了。

“把慕容冲带回来,”他偏过头,淡淡地吩咐一旁的偏将道,“无论生死。”

然而话音落下之后,他再一抬眼,却怔在原处。

慕容冲被数十名燕军护卫在身后,正翻身上了马,一扬手,已将手中的箭刺入了一名秦军的喉头。

然后他抬起眼,朝自己这边看了看,道:“太子殿下,这一箭,我慕容冲记住了。”

苻宏看着他,一时间,四肢竟是无法动弹。

难道他……竟未曾中箭?!

苻宏一时怔住,方才那一箭,他分明是有十成的把握。杀不了,也足够伤了慕容冲。然而对方此刻却仍是挥着剑,不断地抵挡着周遭的秦军,看不出任何负伤的迹象。

而正在此时,身后却响起一阵蹄音。

苻宏诧异地回头,双眼不禁霎然瞪大。然后他垂下眼,对对方一拱手,道:“父王不是坐镇宫中,如何亲自前来了?”

苻坚一身铠甲,带着一骑人马从夜色中走来。他并未回答苻宏的话,顿住马蹄,只是抬眼朝远处看了看,道:“战况如何?”顿了顿,“慕容冲……何在?”然而话音落下之后,他的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显露出几分明显的异样。

苻宏心知他看到的是什么,只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而方一回头,却正好对上慕容冲望向自己这边的目光。

而他心知,慕容冲此刻目光落向的,必是自己身后。

“陛下,是苻坚!”与此同时,慕容身边的一名偏将也发现了苻坚的到来,“如何,可要趁势杀过去?”

然而慕容冲盯着那处许久,却在燕军的掩护下朝城门退出几步。然后回过头,对他低低道:“今日……先撤。”

“撤?”那偏将闻言有些诧异,他以为如此良机,以慕容冲之性,是断然不会放过的。抬眼看了看苻坚身后,又道,“苻坚今日只带了数人,若奋力一搏,兴许……”

“撤,立即撤!”而慕容冲却忽然打断他,低低地吼道。

那偏将猛然呆住,随即只得点头道:“是!”

很快,一支号火划破天际,燕军见状,纷纷掉头朝城门奔去。苻坚见状一怔,忽然一扬马鞭,人已然追了出去。

“追!不能让他走了!”

苻宏见状只得速速传令下去追击,自己也已然跟了上去。

慕容冲在人群中飞快地奔驰着,没有丝毫停滞。留在城门内的那些燕军,大都已死在了长安百姓的啃咬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低头看了看,然而面色却始终冷峻如霜

“陛下,秦军快追上来了。”有人近身在旁道。

慕容冲略一迟疑,忽然驻马,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火把,道:“你带人先撤出!”

“陛下,你……”

“快!”慕容冲沉着脸,只是盯着远处。待到人马退去大半之后,在扑闪跳动的火光之中,他看见了策马而来的苻坚。

然而他没有动,单骑立在城门口望着苻坚。二人之间隔得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分明知晓自己在同对方对视。

忽然慕容冲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他举起手中的火把,搭在弓弦上,然后拉弓如月,指向苻坚。

苻坚身侧的秦军立刻护卫过来,然而他本人却亦是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然而片刻之后,慕容冲手中指向苻坚的火把却忽然改变了方向,竟是朝着一侧的茅屋突然‌‎‎‍射‎‌‎了‍‎过去。

屋顶的茅草上很快燃起了火光,连带着相连的房屋一并燃烧起来。只在片刻功夫,街上便化作一片火海。

“苻坚,你给孤一箭,孤还你一箭。如何?”抛下这句话,慕容冲在火光冲天之下转身打马而去。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未作片刻停留。

周遭的秦军乱作一团救火,而苻坚却只是定定地立在远处。

他身后是无数的秦军,是冲天的火光,是十里的长安。可他却好似一个人立于空旷的长街一般。

许久之后,垂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么。”

*****

慕容冲一路一言不发,带着残余的燕军,马不停蹄地奔回阿房城中。

此时天已破晓。韩延听闻了消息,急急出来迎接。心知此战不利,便安抚般笑道:“冲儿无事回来便好。”

慕容冲并不作理会,吩咐下去清点人数后,便径自下了马,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冲儿……”韩延立在远处,低低地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他只能一叹息,转身意欲离去。

慕容冲快步回了自己房中,然而在门边却低低地唤道:“韩延,进来。”韩延愣了愣,却也立刻跟着他进了门。

“冲儿,”他看着慕容冲慢慢地掩上了门,终是试探道,“……何事?”

而慕容冲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按住侧腰重重地靠向门后,然后整个人力不能支地滑了下去。

韩延大惊,赶紧冲过去扶着他靠坐在门后。拿开捂在腰间的手,掀开长袍的一角,发现腰间一侧,一片伤口已是血肉模糊。

仍有血顺着伤口流出,流过之前已然干涸痕迹流过,染上新的殷红。半边腰腹已几乎是浸染在血中,在血迹斑斑衣衫的遮掩之下并不易看出,而此时一看却分外怵目惊心。

“冲儿,”韩延心头一紧,不由抬起头颤声道,“你这是……”

“替我……替我请个大夫……”慕容冲面色惨白,连唇边也褪了色泽。微闭着双眼,话语在断续喘息之中显得含混不清,“不可声张……此事……万不可……不可让人知晓……”

然而话音刚落,他紧紧攥着衣角的五指便忽然松开,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韩延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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