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们都在婚姻里受尽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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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不久之后就和乐队成员们见了最后一面,隋争本来想自己去,覃嘉树一定要陪他一起去,见面的地点是每次排练都会去的城郊果园。
那天,他最喜欢的萨克斯小姐姐没有来,鼓手崔炎来了,还带来了他们的经纪人,就在夏天他们一起吃西瓜的那张桌上,对面而坐。
田远方这天有些感冒,声音很哑,听起来格外感伤,他笑着问了句,“咱真的说散就散了吗?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缘分不容易。”
崔炎坐在对面盯着隋争说,“那我能怎么样?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了。”
隋争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崔炎叹了口气,很诚恳地说,“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我的感受,你们都是大学生、研究生,你们玩乐队跟我这种工作了的人玩乐队真的不是一个心态,我每天上班累得要死,我来乐队排练是我唯一能喘一口气的时候。”
隋争笑了,“所以你就想签这么一个土得掉渣的公司,每个月给你发一千块钱底薪,你就觉得你又能养活自己,又能喘气,是不是?”那经纪人听到自家公司被贬低,有些不快,正要说话,就听崔炎说,“是啊。”
他说,“我搞乐队,家里三姑六婆都嘲笑我,说我没出息,不想着好好努力赚钱,玩这些不正经的东西,都把我当怪物。我现在就想证明给他们看……而且春晓怀孕了,我们打算明年结婚,我得对她和孩子负责。”
隋争听到这儿,无话可说了。
覃嘉树坐在他旁边,抓着他的手安抚地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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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远方插话道:“我们之前做出来的十几首歌,这个版权,怎么解决?”
崔炎说:“我和春晓都有参与创作,我们是两个人,给我们不过分吧?”
覃嘉树听不下去:“什么意思啊?敲诈是吧!”乐队主要的词曲创作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崔炎这么一讲,立刻变成大家共创,而他和赵春晓因为还以乐队的名义活动,所以自然地拿到作品。
他觉得萨克斯姐姐愿意嫁给他一定是被他骗了,这个人真是恶心,唯利是图。
经纪人推了推眼镜,说,“以往作品的版权归我们公司,这个已经写到合同里了,我们也拿到了母带,你们如果想要打官司,我们也奉陪到底。”
崔炎又对隋争说,“还有账上的债,这个我们四个平摊。以前咱们一起凑钱买的这些音响和录音设备,要是你想组新乐队,我可以低价折给你。”
覃嘉树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简直惊呆了:“你要不要脸啊!”
隋争一直不开口,摸不透他的想法,经纪人有点沉不住气的样子,就瞪着覃嘉树说:“哎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教养,大人说话让你插嘴了吗?”
覃嘉树气到发抖,攥紧了隋争的手,隋争脸色一沉,站起来一脚踹在木头桌子上,对面的崔炎和经纪人都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旁边田远方也吓一跳。
覃嘉树又赶紧拉住他,让他冷静点。
最后场面闹得十分狼狈,隋争忍着没有动手,但经纪人的眼镜片已经碎了,坐在地上虚张声势地打电话报警。隋争带着覃嘉树离开时,对崔炎说了句,“歌你可以拿去唱,就当新婚礼物,但是把我家人的名字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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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崔炎和赵春晓一起以情侣歌手组合的身份出现在国内的一档音乐选秀节目上,拿了年度四强,然后参加了一些演出活动。
但这时代早已不是草根选秀歌手的时代了,几年后他们变得查无此人。
而隋争的自作曲也被改了歌名,被那个公司拿给其他歌手做了主打曲,后来传唱度很高,版税收入几乎成为那位歌手的“养老保险”。这是后话。
78-1.
乐队的解散让隋争很受打击,他不用再去排练了,每天打工结束后就待在租来的半地下室里练吉他,练得手指皮开肉绽,有时连课也不想去上。
覃嘉树周五晚上和他见面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隋争,你疯了吗?”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不由分说地把哥哥拖回了外婆家。
外婆罹患阿尔茨海默症,有时会忘记关煤气,出门也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独自生活变得充满危险,所以蒋韵梅就住过来陪她。
两人回到家,发现外婆在窗下打毛衣,蒋韵梅坐在沙发上哭,天都黑了也没开灯,也没有人做晚饭,蒋韵梅擦了擦眼泪说,“回来了。”
隋争坐到她旁边,问,“怎么了,妈?”
蒋韵梅说,隋英洋要和那个小三结婚了,她没想到他们竟是来真的。
“你知道你爸爸的那个新欢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吗?她跟你爸说,咱们家的房子太大,我住不过来,所以他们想要那栋房子,给我一笔钱。”
隋争问,“那你怎么想。”
蒋韵梅面色薄红,尽是怒意:“我偏不,凭什么?那是钱不钱的事儿吗?她一个臭不要脸的小三,她还想来鸠占鹊巢,她想得美!”
隋争疲惫地抬手按了按眉心,没有说话。
他在这边陪妈妈,覃嘉树则是去外婆旁边跟她说话,可是文晓丽早已经认不出他是谁。在她病后的意识里,时间退回到几十年前,丈夫没有去世,女儿年纪还小,她手里的毛衣也是小小的尺寸,她躲在那里,安然又快乐。
窗台上摆着几盆兰花,到冬天,茎秆都蔫了,这本来是外公的心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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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韵梅又说,“你不知道呀,他把那个狐狸精藏得好的呀,到现在没人知道她是谁,我只听姓张的司机说过一次姓秦,说漏嘴了,小秦小秦的。”
听到是自己的姓氏,覃嘉树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她。
转瞬又想,自己的姓氏很不常见,大概是秦始皇的秦吧。
他看到蒋阿姨被这段失败的婚姻折磨得如此痛苦,也觉得很不忍。他发现蒋阿姨是真的很爱隋英洋,不像他的妈妈,唐春琴就一点都不爱覃昌龙。
但是爱也好,不爱也好,妈妈们都在婚姻里受尽了伤害。
覃嘉树觉得自己很笨,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蒋韵梅哭累了,又突发奇想地对隋争说,“对了阿争,你的那个乐队现在搞得怎么样了呀?他最不支持你搞乐队,你赶紧搞出个名头来让他看看。”
隋争一下站起来,说,“我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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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嘉树不敢立刻回房间,坐立难安地在客厅强撑了一会儿,才溜回房间。
房间的墙边放着一张巨大的婚纱照,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上面的蒋韵梅美得像仙女一样,她从家里搬出来,这个却还舍不得扔掉,就带了过来。
隋争正躺在床上发呆,收音机放在窗台上,天线高高竖着,窗帘被夜风吹得时时飘起,稍微有些沙哑走调的歌声传来:
“像地上遗下废纸张,给风吹进这心窗,愿尽力忘掉却再想,未淡忘热浪留在我心上……”
覃嘉树坐到隋争旁边,抓起他的手查看指尖的那些伤,越看越皱紧眉头,因为各种事情导致心情不好,嘴巴撅得快能挂葫芦了。
隋争将他拽到床上,让他挨着自己躺下,伸手捏捏他的嘴唇。
覃嘉树枕在他胳膊上,凑过去一下下亲隋争的眉心和鼻梁,柔软的发丝贴在他手臂上,弄得他有些痒,又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
隋争问,“你干嘛呢?”
覃嘉树用指尖在他脸颊上点了几下,说,“想和你好。”
隋争便将他搂在怀里,手掌扣在他后颈上,跟着收音机唱歌给他听。
覃嘉树眼珠都不转一下,痴痴盯着他的侧脸,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又含住他的耳垂,舔舐那上面的耳钉。
隋争正想着还没洗澡,而且这么舔很容易感染细菌,想把他推开,覃嘉树忽然“嘶”地倒抽了一口气,被他耳钉的尖角扎破了舌尖。
隋争无奈地撑起身体,凑近了看着那一颗圆圆的鲜红的血珠冒出来。
这感觉很奇怪,既心疼,同时又有种奇异的快感,看到小树因为他而受伤,因为他而疼痛、流血,让他身体里升起一股燥热。
于是他吻了上去,不顾对方的战栗,托着下巴轻轻把他伤口的血吮掉,咂摸着嘴里那点儿血腥味,他心想,这回可算是彻底“交叉感染”了。
覃嘉树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眼里还含着些疼出来的眼泪,便含糊不清地同他开玩笑说,“完了,哥哥,你要感染我的狂犬病了。”
隋争拍拍他的头,他就汪汪叫了两声,又伸着舌头让哥哥再亲亲他。
他被亲得发晕,浑身都没力气,想到蒋阿姨就在外面,觉得罪恶又兴奋。
这一次亲完了,隋争忽然贴在他耳边低声问了句:“小树,愿不愿意和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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