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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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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在世上是混不下去的

-----正文-----

“俞先生,报告显示一切正常,我这边是建议您去看心理医生。”

听完生殖科医生的话,俞斯越从医院出来,慢慢走到停车场,差点没找到自己的车。

对于无业、国内也无家人的他来说,春节假期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也讨厌春节的气氛,原本想随便找个国外的海岛躲过这阵子,但前两天交完三个月房租之后,发现自己手头剩的钱也撑不了多久了。

之前想着反正用不上,也没什么人可以继承,他捐掉了大部分积蓄,剩下一些零头也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而所剩无几。

生活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原本以为过不下去了,结果阴差阳错被邝野像垃圾一样捡回家,吵吵嚷嚷竟也觉出些趣味来,可垃圾果然很快被扔回了垃圾场里。这个空荡荡的房子被他称为垃圾场,也真的是暴殄天物。

邝野是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人,靠近便能被感染到热量,只是经过这个漫长的冬季,好像快消耗殆尽了。

今天空气质量不好,天色灰蒙蒙的,俞斯越想,真幸运,就挑这么一天出门,专程吸雾霾。

他进了驾驶席,掏出刚刚医生给的名片看了一会儿,随手夹到诊断报告里。那次遇到沈彻和青媛之后,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去做了检查,得到了意想之中的结果。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沈放,刚思考要不要直接关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尽职尽责地喧哗,像预示着打电话的人的急躁心情似的。

“有事?”俞斯越单刀直入。

“你知道手机是用来干嘛的吗?是用来跟人联系的,所以电话响了要接!”

“……喉咙着火了吗口气这么冲。”俞斯越被训得一脸懵,“我刚刚在医院。”

“哦……”沈放一下子蔫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

“不是上次跟阿彻打架的伤还没好吧?”

俞斯越嗤之以鼻:“就凭他?”

“哎,人家的脸到现在都青着呢,你这也是,干嘛专冲着脸来,让他过年被亲戚看见了多不好解释。”沈放的语气里幸灾乐祸倒是多于心疼弟弟。

“因为那副嘴脸最讨人厌。”俞斯越没好气地说,“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要不要每次都这么绝情。”沈放想起来正事,“你那文件怎么回事?”

“什么文件?”

“解约合同!我就知道你不知情,等我找出是谁寄的……”

“是我寄的。”俞斯越平静地说,“有什么问题吗?我都是按照当初签的合同来走流程的。”

“……你要跟星辉熠放解约?跳槽去哪?”

“哪也不去。”

沈放明白了:“俞斯越,你是不是傻逼。”

“我已经一年无法工作了,你很喜欢养废物?”

“我逼你接活了吗?我钱这么多难道养不起你这种一顿饭吃不了两口的废物吗?”

“你才是傻逼,我按规矩来的,你不能无故拒绝。”

“我就拒绝了,你上法院告我去吧,如果只有在法庭上你才会好好说话,那我奉陪。”对面传来撕纸的声音,“文件已经被我毁坏了,我现在要陪我老婆回娘家,等着回来接你的传票啊,别怂!”

电话竟然抢先一步被沈放挂了,气得俞斯越又想摔手机。

他心不在焉地点燃一支烟,又忽然烦躁得不想抽,直接掐灭了。等到他感觉出车里实在太冷了,才发现自己连车钥匙都没插上。

***

第二次节目录制又淘汰了一部分乐队,撞倒不周山以十四的排名闯入十六强。他们四个人合计了一下,下一场可能是最后一轮了,决定大胆冲冲,光头提议下一个舞台用《起止》这首歌。

小吉觉得太冒险了。但他们也没什么输不起的,冒险就冒险呗。

他们各自回家过年,邝野会在这期间重新做编曲。

横跨春节的两周,第一次录制的内容分两期播出。根据重新剪辑的排序,撞倒不周山的表演在第二期,因此第一期邝野根本懒得看,被叔叔邝阵雨拖出门去扫墓。

邝阵雨前一晚打麻将输了不少钱,一脸菜色地打发邝野开车。整座北方小城被白雪紧紧包裹了几个月,裸露出的水泥墙面看起来都萎靡不振。

邝野的爸爸邝阵阳在他两岁不到的时候就病逝了,因此他毫无记忆,也谈不上什么感情。邝振阳旁边留着一座空墓,是他爷爷奶奶去世前的意思,说万一哪天他妈妈良心发现回来了,还是愿意做一家人。

邝阵雨在墓前碎碎念,说什么大野长大啦,今年要大学毕业啦,会好好找份工作啦,早日娶媳妇生娃带给你看啦。

邝野一边打扫一边不爽:“越说越离谱。”

“一旦步入社会就很快的嘛。”邝阵雨把一束‍‎‌‍‌菊‎‌‍‎花‎‌‌放在邝振阳的照片前,“你看,一眨眼,长这么高了。”

“我高中就这么高了好吗。”邝野无奈,“还有啊我跟你说,媳妇不是女的,生不出孩子。”

邝阵雨直接从地上弹起来:“在你爸面前说什么呢!”

“我爸听不见,是说给你听的。”

“你你你!”邝阵雨想敲他的头又不够高,只能擂一下他的肩,“我们家可就你一个儿子!”

“那你干嘛跟老婆离婚又不争儿子抚养权,然后又一直不娶个新的。”

邝阵雨被戳中了痛处,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邝野收拾好东西,撵邝阵雨赶紧回家,他要继续弄歌,邝阵雨免不得又要唠叨他不找正经工作,全被邝野当耳边风了。

刚到家楼下,邝野的手机就响了,是茉元。

“狗子,你怎么不看群啊!”

“开车。怎么了?”他这才点开群聊,发现都刷几十条了,眼花缭乱。

“哼,你没看第一期节目吧?猜猜火了谁?”茉元卖关子卖错了对象,邝野根本懒得搭理她。他直接屏幕往上滑,看到网络热搜上有好几个节目相关的,排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咖啡小哥是什么玩意?”

“我重新发一下链接,你看这条!”茉元很兴奋地嚷嚷,吵得邝野耳朵疼。他点开,里面只写着一句:谁能告诉我这位喝咖啡的小哥是谁?

底下是一张观众侧脸的节目截图,正在喝节目赞助商人手发一份的瓶装咖啡的——不是俞斯越是谁。

虽然咖位大的乐队大多集中在后半场,但唱足三五分钟的歌曲却比不上人家不到一秒钟的脸,不知道是乐队该反思,还是节目组该反思。

邝野无语了:“这是赞助商找的水军吗?”

“你看点赞都多少位数了,小哥哥是不是要火了。”

Sinner靠歌都不想到台前,却没想到俞斯越靠脸上了热搜,他知道后会作何感想呢。

说不定会痛骂邝野拖他去看演出,只不过微信已拉黑,想骂也骂不到。

加回我吧,邝野在心里说,我让你骂个够,绝不还口。

然而一整个春节假期,俞斯越都杳无音信,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想也觉得他不会去看节目。邝野看了第二期节目,估计节目组注意到网络上的呼声,竟然在剪辑观众反应的时候插了三个俞斯越的镜头,然而此人表情实在太淡定,多剪说不定会被当作重复镜头。除了喝咖啡的俞斯越,网民还收获了把发丝拨到耳后的俞斯越以及在撞倒不周山表演中rap部分稍微挺直了背动了下眼皮的俞斯越。

邝野也鬼使神差地下载了视频网站上的“咖啡小哥精剪”。

寒假虽然还挺长,但过几天就要第三次录制了,而且邝野懒得被邝阵雨念叨,年初六就走了。登机前他忽然接到节目组明明姐的电话。

“邝野!”明明姐一声狮吼,“咖啡小哥是你带过来的吗?我们整个春节都在查,提前回来上班才发现原来是你拿走了赠票!”

“……这事还没完吗?”

“才刚刚开始好吗!”明明姐松了一口气,“连咖啡的销量都上升得很明显,你朋友是演员?模特?怎么都没见过啊。金主爸爸要找他拍广告,赶紧发他的联系方式过来吧。”

“都不是。”邝野犹豫了一下,“我先问问他本人的意愿吧。”

“行,那你赶紧。”明明姐估计很忙,干脆利落收了线。

邝野想了想,在登机前给沈放发了条信息,让他去联系俞斯越。

三小时后下飞机,他没想到沈放给他回了条信息:“联系不上。”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沈放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好像还有什么鸡啊鹅啊之类的叫声,说是陪老婆孩子回娘家,整个假期都在乡下,完全没留意什么网络话题。

“你说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

“微信不回,打电话说关机。”沈放感觉到邝野默不作声是在思索,笑得轻松,“安啦,俞斯越隔三差五就会这样,他又没有朋友,没人会联系他。”

邝野对这样的言论感到不舒服:“你不是他的朋友吗?”

“我?”沈放哈哈大笑,“我弟弟跟他一碰面就跟仇人似的,他还闹着要跟我解约,你觉得呢?”

邝野怔住。

“俞斯越这样的人,要不是有几分音乐才华,在这世上是混不下去的,何况他早就写不出歌了。”沈放十分冷酷地指出,“邝野,我本来以为你们关系挺好的,结果他也得罪了你,不然你不会还要通过我传消息,不是吗?我劝你也别费心思联系他了,不领情不说,可能还数落你一顿呢。”

挂了电话之后,邝野想起上次在湖边遇到俞斯越的时候他也没带手机,那个时候感受到的诡谲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没迟疑一秒钟,出机场直接打了辆车,前往与自己住处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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