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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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是我回北京之后第一次见吴邪。
他单手撑着门框,身上穿着一件棕咖色的夹克,金属质感的拉链拉到喉结处,刚好遮住他喉头的疤。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蠢。”我对他说。
他没理我。拍拍我的肩,然后从我身侧溜进去。
好像心情还不错。
一进屋他就朝着沙发走,找个舒服的角落窝起来,翘起二郎腿瞅我。
“我说吴老板。大周末早晨的不在家睡觉,到我这破出租屋有何贵干?”
他一副很欠扁的样子:
“我来慰问一下底层劳苦人民。不行吗?”
我心中默默翻了一万个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怎么?堂口又有事需要我去办?”
他没回话。直接伸手来接我睡衣的扣子。
“我靠,吴邪你有病啊!!!”
我拔高声音骂他,感情他是一个人来北京空虚寂寞冷找我泄火来了。
吴邪满脸嫌弃的瞅我一眼,接着从夹克兜里拿出一个罐子按到桌子上。
“那你自己脱。”
我这才反应来要他要干什么。我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还是我先妥协。
解开最后一粒扣子后,吴邪朝我招手。
“过来。”
我心中不怠,但碍于他是好心来帮我,我总要给他几分他面子,于是还是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他腿上。他把我衣服撩起来,指尖轻触我背上的疤。他指尖上布满了茧子,但又不厚重,只是薄薄的一层,刮在人背上让人心痒的要命。
“疼吗?”
他忽然问我。
“你现在还问这些干什么?”
我听到吴邪轻叹口气,我翻过身看他,他顺势揉乱我的头发。
“辛苦了。一切都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
“那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理论上我应该挺开心的,但是当我如释重负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竟意外的发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吴邪好像也感觉到了我情绪不太对,轻拍我肩膀两下以示安慰:“你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抬头看他的表情,他低着头,眉眼多了几分温和,不再像我记忆中的吴邪。
他如今的眼神不再坚定偏执,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平静如死水一般的温和。
我最不愿看他这种眼神。
莫名奇妙地,我去搂他的脖子,然后用嘴去触他的唇。
厮磨,啃咬,然后深入。
他被动地接受了一会,终于轻微地回应。
在这之前我们做过很多次爱,在各种地方,用各种姿势,各种道具。但我们从来没接吻过。我也曾尝试过吻他,但被他拒绝,理由是接吻这件事,太娘。
我嘴上骂他矫情,其实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我一直明白他心里有人,但他不承认,我也装作忽视,我们都不提,所以假装这事从来就不存在。
一吻毕后,我顺势把吴邪按到沙发上,伸手褪他的衣服。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他被我扒到一丝不挂,缩在沙发角落里,乖顺地任人宰割的样子。我穿着分体睡衣,倒是还算好脱,蹬掉裤子脱掉就跪在他腰侧。说实话我心里真的一点底气也没有,我知道吴邪一定会走,但是我又控制不住想让他留下来的心思。
他对我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这我是知道的。但这之前的很多个深夜,我们又确确实实做过无数次不可言说的事。
我心里明白就算吴邪对我有愧疚之心,但他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我,他也不会因我而停留。
我知道。他这次来,是同我道别的。
02
其实说来也好笑,吴邪从前对我那么心狠,到最后我居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怜悯和不忍。
或许他想用这种方式补偿我,可吴邪不知道,他温和的态度像未经打磨的钝刀,一点点在我心口剐蹭,痒得人心痛,可又无法死个痛快。
有时候我也想他要是能狠一点就好了,起码不用给我这莫名的希望。
我发狠似的在他肩上啃咬,他被我咬得闷哼,却也不推开我,任由我在他身上胡闹。
最终我浑身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正午的太阳在我眼前晃啊晃,正当我被晃得眩晕的时候,我看到吴邪逆着光望向我。
他低下头来吻我的眉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主动吻我。
但我也明白,这是断头台前最后的温柔。
我推开他自己坐到一边,他就半维持着那个搂着我的姿势,低着头,眉目温和。我去打量他的侧脸,似乎和我刚见他时没什么太大区别,甚至看起来还年轻不少。我这时候才发现,啊,原来我和吴邪才认识四个月而已。
这还是往好听了说,实际上,我真正和吴邪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几个星期。连说熟稔都勉强的地步。
能发生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
阳台的门开着,风从那边吹来,穿过大厅,再从卧室的窗口逃窜出去。
我的意识瞬间清明了不少。
我感到我的身体在战栗,可能是这屋子里太冷了吧。
于是我扭头,压着嗓子对吴邪说:
“太冷了,去吧窗户关上吧。”
03
这之后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还是18岁,又回到那片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海。
我问吴邪,
为什么最终没有选择我?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
其实我想问的是,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张起灵?
我知道这是梦,就算问出来也没什么。但是我没这么问,因为我不愿听到那个答案。
吴邪低头苦笑。似乎是默许的意味。
我又问他:“吴邪,你知道为什么我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跑。但是我从来没有尝试过逃跑吗?”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
“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狠了?”
我摇头否认。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本以为我和吴邪之间充满遗憾,可事实上不是。无论重来多少遍,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成长了,可实际上,我仍然停留在原地。
你看,我依然是那个不敢对吴邪说出深藏心思的黎簇。
就算在梦里。
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吴邪已经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我对着那片浓郁的雾开口:
“因为我想拯救你,吴邪。”
然后梦醒了。
我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空无一人的大厅。
04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原来那套黑色的丝绸睡衣被换下来规规整整地叠在一旁。桌上摆着他带来的那罐药膏。
我恍惚着,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梦,他从来不曾出现过。
我起身披了件外套去厨房倒水,意外地看到吴邪站在阳台外抽着烟,他把外套半敞着,露出里面穿着的黑色的高领毛衣,他手指骨节分明,起夹烟时动作很美,或许也是和他的气质有关,他生生地把一个普通的抽烟动作表现出文艺电影里的感觉。
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还是一下就想起了我初见他时他的样子。他那时也是这样,用两根手指夹着烟,缓慢地吞吐,浑身散发着成年男人的魅力。
他转过身对我说,黎簇,我们谈谈。
他说,一开始本来打算就这么离开的。
“但是黎簇,我知道如果我就这么不告而别,你不会就此止步。”
“因为你很像我。”
“这十年来,我饱受执念所困。好在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可黎簇你要明白,不一定所有等待都能换回那个最好的结果。”
吴邪当然什么都明白。
只是他习惯了在面对我的时候沉默。
其实他也看得到我的挣扎,看得到我的纠结,而他只是静默着旁观。他看着我的时候或许也总会看到他自己。因为这些晦涩难言的情感也是他曾经拥有过的,我的路也是他曾经走过的路。
此时此刻,我终于可以问出那句在我嘴边徘徊已久的话。
“吴邪,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
…………
…………
他最后说什么来着?
他说:
“黎簇,你还年轻,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在这之后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
在我们面对无可避免的告别时,心中莫名涌现的不舍与遗憾,
不一定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经历是多么地令人难以忘怀,
也不是因为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再遇到像他一样的人,
只是因为时间会逐渐抹去你在他心中刻下的所有痕迹,
你们的未来会从分别那一刻起,慢慢地回归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平稳地运行着。
自此,
再也无法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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