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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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邱贝冯跑到同庆楼的后厨巷子,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早已在此等候。
“张重天”
那个人却只是拉着他快走,始终不肯露脸。他们左拐右拐,很快建筑变成了由木板瓦片断转搭起来的寮屋,杂乱无章高低不一。邱贝冯猜测这里就是难民暂住的营地。
他们到了一个类似妈祖庙的建筑里,那人拉着他走进里面的院子,有一间小瓦房,里面很黑。
邱贝冯不敢进。
那人擦亮火柴点上蜡烛,邱贝冯才看清里面的结构——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地方,一张床,上面只有一件露棉絮的被子,看来是直接睡在木板上。一张紫红色的矮桌,和两只瘸腿的板凳。
邱贝冯拉着他的手,走一步跟一步,看见房屋里的土坯墙斑驳脱落,想到张重天就住在这里………
他伸手想摘下那人脸上的布罩,却被按住不让。
邱贝冯突然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张重天?他至今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后推了几步,那人却拉着他不让走。
——你到底是谁?
那人低头不语,半晌才喃喃道——不好看了。
熟悉的声音时隔很久后再听到,就像高原上的人来到平原,突然有种醉氧的感觉。
邱贝冯说,什么?
张重天捂住脸坐在床上,说,我不好看了。
邱贝冯把他面罩拉开,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划到耳下,在他英俊的脸上赫然出现,如同一面打碎的镜子。
邱贝冯说——不丑。
张重天不满意地说,那也不好看。
邱贝冯坐到他大腿上搂住脖子,对着脸亲,舌尖滑过那道伤疤。
然后又说——好看。
两人搂在一起聊天,邱贝冯咬着他下巴说你想我吗?
张重天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把衣服盖上。邱贝冯说,你什么也不说我就不跟你走了。
张重天说,想。
邱贝冯自己律动臀/部,笑嘻嘻地又问——有多想?
张重天说,除了昏迷的几天,天天都在想。
他说我下礼拜就要离开,你跟我走吗?
邱贝冯说——去哪?
——上海。
邱贝冯松手了——我还没找到娘和阿姐呢?
张重天说,我是被派来接香港的知识分子回大陆的,完成任务就要走了。
邱贝冯不明白为什么刚见面又要分开,他的心被撕裂了找不到寄托。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几乎要窒息。
“我,我还没找到娘和阿姐呢”“娘和阿姐”……他只能这么重复着。
——你这么久都没找到,或许她们不在香港?
邱贝冯又想,是真的吗?万一她们真的不在香港呢?
他被张重天堵住了嘴,吸走了思考。他想——张重天说的准不会有错!他又开始幻想——她们一定就在上海等着我呢!
张重天说这话也下定了很多决心。因为我们都清楚,做决定的人总是需要承担最大的责任。邱贝冯擅长自欺欺人,当他发现幻想破灭时,总要拉个人来怪罪。但当下他又不愿意自己做决定,像个老鼠一样只顾着逃避现实。
总的来说,他的后半辈子,就像葫芦藤一样捆在张重天身上。不过两个能走到一起的人,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爷爷愿意替他做一辈子的决定。
邱贝冯脑袋蹭来蹭去,又揉到张重天的左耳边小声说,我也很想你。
张重天没有反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他小声重复了几遍,张重天确实没有任何反应。
但这不能怪爷爷,因为他的左耳已经听不见了。
邱贝冯也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趴在张重天的身上哭,把他的手牵着往自己的耳边放,泪眼婆娑,说——以后你的右耳朵只属于我了。
张重天说,它已经坏了,给你又能怎么样?
邱贝冯说,它只需要记住——我很想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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