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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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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ch

-----正文-----

奥比斯不是厨艺天才。他对自己的评价,大约在“狗都会吃”和“毒不死人”之间。由于公爵来者不拒,他还有几分信心。因为这家伙不吃屎,已经是对他极大的安慰了。从这里往西三户,每天都能听到那位比格犬饲主的哀嚎。

大清早牵着公爵散步时顺路去买菜。他在厨房忙碌时,在院子里闲逛的公爵叼着饭盆丢到了他面前。这是它最近学会的新把戏,至于是谁教给它的,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

“不。”

奥比斯双手比叉,眼疾手快,一菜刀切在公爵和案板上的鸡胸肉之间。“这不是你的狗饭。”

公爵一声哀哭,四条腿撒开往地上一趴,变成七分熟的狗皮地毯。奥比斯脚尖拱了它两下,狗头纹丝不动。他想起上次公爵从大门上嵌的宠物门拱进院子,期间差点因为腰肥而卡住自己。

手机响了,奥比斯顺手接通电话。“嗨?”

“奥比斯,是我。”休声音有些发抖,“我能把杀手带过来吗?”

他又不能说话了吗?奥比斯看了一眼地上的猪肉。休明明知道公爵在这里。

“我当然不介意,但是公爵……”他虽然不讨厌杀手,但对狸花猫的攻击力心有余悸。

“我会用航空箱先把它们隔开。”休说,“对不起,但是……”

“没什么好道歉的,是我邀请你来,以你为先。”奥比斯摇摇头,想起休现在看不见,“放心,让它在院子里玩就好。”

他听见休呼出的气流掠过听筒。“谢谢你。”

从挂断电话到门铃响起不过两三分钟。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近。奥比斯洗了个手拉开门,倒吸一口凉气。

“你……”

他好像不认识门口的青年了。掉色的凌乱白发被重新认真地做了一遍,衣服上也没有褶皱。不再是永远的休闲装,休认真地给衬衫搭配了一个领结,不过眼底微微的青黑依然不变。

“很奇怪吗?”被他直愣愣地盯着,休一下紧张起来,“我果然不该找那个理发师……”

“不,当然不。”奥比斯一边摇头一边请他进门,“很可爱。”休本来便体型瘦弱,有领结后甚至像刚毕业的学生。

他可以想象休在家里认认真真地查了约会的注意事项,又是顶着怎样的恐惧出门打理自己。就奥比斯都抵挡不住那家理发店老板的啰嗦,休只会被吓得浑身冷汗。青年对世界的了解几乎全来源于网络。他查得越多,离现实便越遥远。但有些东西是数据无法传达的。如果那个晚上休不主动打开门,就永远都不会认识他了。

他的夸奖令休更脸红,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待在一起久了,奥比斯已经熟知如何解决这种问题。他将航空箱放到地上,公爵立刻凑上来闻。杀手紧缩在笼子里,弓起脊背。

果然,休的注意力立刻被动物们转移了。他忐忑地观察着摇尾巴的公爵,做好随时将两者拉开的准备。

“它想和杀手玩,如果是奎恩来,现在它们已经去草坪上跑了。”奥比斯蹲在他身边,“但猫和狗用着不同的肢体语言系统。公爵太大了,这对杀手是很危险的信号。”

与第一次挨打的情况一样,公爵热脸贴了冷屁股。杀手在休怀里时是极为温柔的猫咪,但在公爵面前是大恶霸。

公爵不停摇着尾巴绕箱子转,呜呜地叫着,想将里面的小家伙放出来。它的爪子扒住航空箱门,笨拙地寻找机关。待到无计可施之后,它趴倒在地,看着奥比斯寻求帮助。

“不许动,行吗?”奥比斯一手按着它鼻头,一手打开航空箱。

他们都没有急着把杀手抱出来,而是待它自己慢慢观察。杀手从航空箱里探出头,谨慎地打量着陌生的屋子。在此期间,奥比斯一直抱着公爵。只要一点刺激,就会让杀手夺路而逃。

当它完全走出来后,休将一条猫从前肢下方捞起,抱进怀里,轻柔抚摸。它的脑袋搁在休肩膀上,尾尖微微摇曳。

明明只是片刻的事,两个人都紧张得一身汗。休抱着杀手坐到沙发上,长出一口气。

“天哪,”他闭着眼睛,“感谢上帝。”

“你完全离不开它了。”奥比斯坐到他身边,“公爵,趴下。”

公爵不是一只难训练的狗。它只是常常因为贪吃和太快乐而忘记指令。比如现在,它立刻趴在奥比斯脚边。

休点点头。 “你想抱一下吗?"

奥比斯接过猫,杀手柔软地滑进他怀里。和浑身是肉的公爵不同,轻盈的杀手在皮毛下只摸得骨骼。“为什么忽然想把它带过来?”猫通常不适合出门。如果只是想分享,奥比斯随时都能去他家看猫。

“这是我……第一次约会。”没有猫抱,休不自在地握着自己的手,“你可能会觉得好笑,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晚上睡不着,一团乱麻,问杀手我该怎么办,它把这个领结给我叼了出来。”休指着自己脖子,“这是我在毕业典礼上戴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把它弄丢了。所以我想,也许带着它来,我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请一只猫当僚机。”奥比斯总结,“这真的不是童话故事吗?”

他的脑袋里开始冒出一些诸如老巫婆,魔法棒和南瓜马车的奇怪元素。他不记得自己有在订迪*尼+的会员。

“你也觉得奇怪吧?有公爵在这里,我应该没那么紧张。但因为你说这是约会……”休轻声道,“我想表现到最好。”

寂静伸出触须,轻轻探头交错撞着墙壁。

“我没有说这是约会。”奥比斯干哑地说,“我说的是,‘如果你愿意。'"

所以他愿意。

休低头,脸上窜得像烧火。他又沉默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是最好的保护伞,从童年起就是如此,不说就不会错,不会招人讨厌,因为开口就有风险。而他现在不想走错一步。

所以放弃言语吧。那些捉摸不定,真真假假的字句,怎么会有切实的触觉和体温来得令人欢喜。杀手坐不住了,挣扎着要逃回休的怀抱。奥比斯将它往前推,也就将休往自己这边拉。对方的脸近在咫尺,青年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壁垒一层层破碎,社交距离的底线不断削减。片刻后,他闻了闻空气。

“是不是……有东西糊了?”

刚要顺水推舟的奥比斯滞停两秒。

“锅!”

在一片哀戚氛围的公寓里,只有公爵兴高采烈地撕扯着半糊掉的高级牛肉。绝不浪费食物是公爵的原则。别误会,奥比斯本来不该给它的。但在他刚转身处理事故现场的时候,公爵已经叼着肉飞快逃了。它忍辱负重,潜伏在沙发旁边,闻着糊味也一声不吭,就是在等待这伟大的革命时刻:打倒奥比斯,解放菲力牛排。

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搂着杀手饶有兴趣观察大狗的吃相。还好奥比斯准备了不止一道菜,否则今天他们都得完蛋。棉花糖色的爪子扒在休胳膊上,杀手摇着尾巴,不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公爵。一块牛排对公爵只是几秒的事,奥比斯曾经十分担心它被噎着,但公爵不仅胃口,消化能力也是顶尖的。

休从旁边的筐子里拿了把梳子给公爵梳毛。拉布拉多虽然是短毛,但同样会掉毛。据奥比斯所言,只有在吃东西时,公爵心如止水,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这时候,无论梳毛,剪指甲还是清理耳朵都容易。

“它?你弹它蛋都行。”忙着善后的奥比斯从沙发旁匆匆路过,不在意地挥手示意休自行安排。公爵躺在地上岔开腿,露出粉色肚皮要求摸肚子,如同架上待烤的乳猪。

休一放手,杀手就撒开腿窜到了书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午餐时,公爵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趴到了桌下。

“我想问很久了。”奥比斯边吃豆泥边心想还好自己今天发挥稳定,“你平常在家都做什么?”

休的作息表和常人完全背反,这也许是他很喜欢杀手的原因之一。总是奥比斯起床上班时,他才开始睡觉。

“我从事,嗯……网络安全方面的工作。写代码,帮别人解决漏洞。”休模糊地回答,“你知道我的眼睛,不适合按大家的作息上班,所以公司特批我在家办公。还好这个时代有电脑,否则在过去,我就是残疾人了。”

为了休,奥比斯特地关了家里的灯,只用自然光照明。现在是大中午,外面烈日刺眼,但房间里却光线柔和。

“我小时候需要戴特制的眼镜上学,经常被人围观和嘲笑。而且因为看不清东西,经常会有人把我推倒。”休缓慢地咀嚼着公爵眼馋的咖喱鸡胸肉,“但面对电脑,对面的人不知道我的疾病,不知道我的年龄。他们认真地和我讨论问题,夸奖我的想法。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才越来越不愿意出门。”

从上锁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每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奥比斯不确定自己要怎么做。没有感同身受的经历就安慰别人,是不礼貌的怜悯,休不会喜欢。

“我喜欢上动物,是因为小时候去亲戚家做客。那时候我与盲人的唯一区别就是还看得见光线,能感受到事物模糊的轮廓。父母在谈话,而我只能呆呆地坐着。你应当明白那种尴尬,尤其当他们一直在讨论你的病情。”

“就在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时,我的大腿上压了一个沉沉的东西。所以我触碰了它。它有长长的毛发,柔软的身体,还有灵活的尾巴。它鼻尖碰着我的手背,均匀地呼吸。”

“那是他们家的猫。”说到这里时,休的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在那个下午,我前所未有地平静。焦虑,嘲笑和痛苦离我远去了。我仅仅只是抱着它。”

多么幸运,现在他的眼睛几乎治好了。奥比斯正想说什么,就见公爵的脑袋出现在休的胸口。它从桌子下面钻上来,伸出舌头准备偷走烤肉。

“不行。”

休轻轻用叉子敲了下它的脑袋,公爵就呜噜噜地像地鼠一样缩回桌底。

“它们都很听你的话。”奥比斯感慨。他本来很担心野性难驯的杀手为难休,但现在一人一猫比他预想相处的好得多。

休点头。“在杀手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养宠物。大家已经被我的病弄得很疲惫了,我走在路上,只能羡慕别人。如果不是你陪我做这些……”他轻声说,“所以,我很高兴认识你,奥比斯。”

“但是,你自己选择了打开门。现在你不孤独了,”奥比斯回头看了一眼书架上的杀手。它睡着了,四仰八叉躺在书架顶上,尾巴垂吊在半空中,一只脚还踩着墙。“它也不。”

就像自己和公爵一样,休和杀手是朋友,更是家人。虽然会有各种麻烦——比如现在,奥比斯以十万火急的速度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杀手尾巴扫下来的水晶杯。而公爵趁着奥比斯离座的瞬间,忽然探出头,叼走了桌上的骨头。

简直灾难啊。休轻轻用餐巾擦嘴,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切,觉得自己很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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