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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云青的担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其余的情绪都被抛在一边，他来不及思考这么做的后果，他那个“好父亲”又会作何反应。卓扬再没有精力去考虑别的事情，下了车拖着行李箱就一路小跑到云青的病房。等他真的站在病房门外，忽然又忐忑起来。

他不敢想象得知真相的云青会怎么看待他，云青的眼睛云青的心跳，甚至是云青的灵魂，都无时不刻在说爱他，卓扬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摧毁着他的赤诚。

云青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忽略了身上的疼痛，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他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他这几天的痛苦，知道他是怎么被父亲逼着离开自己。

他想要抱一抱哥哥，告诉他这不是他们的错，爱情里边是不分对错的，就连他们的身份也不该成为分开的理由，是兄弟又怎么了？血缘让他们更加亲密，不管是兄弟还是情侣，他本就是要永远陪在哥哥身边的人。

门外的人却迟迟不进来，云青催促道：“你准备一直站在外面吗？”

卓扬的眼睛通红，头发上沾着汗水，湿答答地垂在额前，种种迹象都说明卓扬还在意他，还在乎着他。云青被父亲打的时候没有叫过一声、流过一滴眼泪，他早就爱卓扬爱到快要发疯，只要能留住卓扬，牺牲多少他都不在乎。卓扬让他变得坚强，又让他那样脆弱，这一眼里藏着几近发狂的思念与爱恋，云青潸然泪下，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自始至终，卓扬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云青惊恐地发现，他看不透哥哥的想法了，“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只要卓扬说他愿意留下来，他就可以接受短暂的分别，他会听卓扬的话好好读书，考到他在的地方，他会在偌大的城市里再一次找到他，拥抱他，然后再也不分开。

云青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哭泣，看上去是那样脆弱，那一秒卓扬几乎要冲过去抱住他。可是他不能，病房里装着监控，门外守着云家派来的人，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被那个男人看在眼里，就连默许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只是想让云青彻底死心。

他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得到后又失去的戏码。他凭什么让云青为他受这么多苦，就算现在他们熬过去了，以后呢？他难道要让云青一辈子活在闲言碎语里吗？

他有什么资格。

爱不是万能药，有时适得其反，只会让伤口更疼。卓扬做不到打着爱他的幌子拖累他一辈子。

“云青，就算没有他的意思，我也会在高考之后离开，当初我和你拉过钩的，不是吗？”

可那是一开始，那时谁也想不到他们后来会发生这么多故事，后来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哥哥答应了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云青的声音在发抖：“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吧，小云，”卓扬后退一步，云青眼中的绝望成了最锋利的刀，每一下都刺在最痛的地方，他靠着储物柜才能勉强站直，“我们这样，是错的。”

“错的？”云青忽然笑起来，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泪如泉涌，“可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爱你是错的，不想失去你是错的，那些约定是错的，你说你不会骗我，然后转头就要丢下我离开，这才是对的吗？”

“你说啊，说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放弃我，答应我只是怕我难过，这一年对你来说只是玩玩，你倒是说啊，你亲口说出来，我就让你走。”

卓扬的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云青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问他：“是不是他逼你这么做的，你只要点点头，我就会一直等你的……”

“这一年谢谢你……”卓扬避开他的问题，转过身，低着头低声说，“小云，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云青拿起柜子上那枚戒指，用力扔向他，“卓扬，你真不是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你能不能别这么践踏我的感情，对你来说，说句还爱我有这么难吗？”

戒指滚落在卓扬脚边，他愣了愣神，旋即弯腰捡起来，手指颤抖着摘下自己的那枚，闭上眼一起丢进门口的垃圾桶，“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就忘了我吧。”

“卓扬！”云青放大了音量，“你敢走，信不信我死在你面前？”

“你要好好活着，才能恨我。”卓扬苦笑起来，手刚碰上门把手，还是忍不住转过头，云青始终看着他的方向，看见哥哥突然停住，眼睛又亮了起来。卓扬知道他在等自己说什么，他们曾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

“……对不起。”

这一次，卓扬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云青亲眼看着他关上门，那样决绝地离开。医生说他这几天不能下地，云青撑着床沿，手一滑就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咬牙忍着痛，一点点艰难地挪到垃圾桶前，狼狈地翻出被卓扬扔掉的戒指。

哥哥扔掉了戒指，扔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过往。掌心只剩冰凉，比哥哥的手掌还要冷。他握着戒指，哭得喘不上气，这一次，卓扬真的放弃他了。

卓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他站在室外，仰头看向云青病房的窗户，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一瞬间仿佛被带回了十五岁那年，他哭着送走了母亲，三年之后，他又要狠心对另一个爱他的人说再见。

在命运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输得一败涂地。

一场雨落下来，卓扬走在雨中，雨水冲走干在脸上的泪水，说完那些狠话，他不仅没感到解脱，痛楚反而更加深刻。去机场之前，卓扬又回了一趟家，他站在客厅里，有些恍惚，忽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过了很久，他才拉开抽屉，那本相册被包装得精致，上面写着“毕业快乐”四个字。

卓扬早就猜到了云青的礼物。

他不敢再打开来看，塞进包里，彻底告别这间让他做过一场美梦的出租屋。

在抽屉深处，那本相册的位置被一张纸代替，上面只有三个字——我爱你。这是卓扬没能对云青说出口的话，云青很快就会搬出这里，也许他不会看见这句话，收不到卓扬最后的告白。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卓扬宁愿他恨自己一辈子。

飞机准点起飞，卓扬打开窗，窗外是碧蓝的天与大团白色的云，忽然想起云青之前还在计划要带他到更远的地方旅游。当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这里，才发觉云青的存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睁眼闭眼，都是他的模样。可他已经失去思念的资格。

他又一次翻开那本相册，慢慢翻到最后一页，一封信从里边掉出来。

亲爱的哥哥：

说是毕业礼物，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给你，也许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我在沙发上打游戏，而你正在读这封信。因为只要我们在一起，每一天都是特殊而独一无二的，你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似乎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到底是怎么爱上你的。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这件事实在说不清。你就像是最美好的天使，一下子就出现在我乏味的生活里，我被你的光芒吸引，从仰慕变成喜欢，再从喜欢变成爱，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能失去你了。

你很少对我说以前的事情，但我其实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记得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你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可我知道你很开心，你许愿的时候我一直在看你，我那时候想，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要陪着你。你没有得到的，我都要给你，你失去了的，我就给你补上。

我从一个独生子变成有哥哥的人，这种感觉很奇妙。用我贫瘠的想象来形容，我们就像是素未谋面的两颗星星，一不小心闯进了同一片夜空，于是我们一起发光，再也不会孤单。

在我眼里，卓扬就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坚强可爱的人，我仰望着你，想要变成和你一样强大的人。是你让我开始变好，让我成为现在的云青，如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如果告诉十六岁的我，我喜欢的人也一样爱着我，我一定不敢相信。可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唉，那哥哥就认命吧，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不爱我的机会的。

十八岁的卓扬有十七岁的云青陪伴，而我很贪心，还想要陪着你很多很多年，等到你八十岁的时候，我也要赖在你身边，别想赶我走哦。

我要考到哥哥的城市，我们会买一套属于我们的房，最好再养一只猫，如果哥哥喜欢小孩，那我们就去领养一个。我们可能会因为很多小事吵起来，吵完了就继续亲亲抱抱，只要我们相爱，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卓扬，我爱你，这不仅仅是一句告白，更是我对你的承诺。我总是把爱挂在嘴边，但每一句都是认真的，如果你喜欢，那我就一天说八百遍，如果不喜欢……那我也要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准大学生卓扬和准高三生云青都有光明的未来，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哥哥，你愿意让它成真吗？

看完了这封信，不要忘记来亲亲我，不然我就离家出走！

你的弟弟。

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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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虐的部分应该就这么一点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