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弥补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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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可以增进情侣之间的感情，但也可能增加情侣之间的摩擦。白天的时候，江成森和弗兰克参观科隆的各处风景名胜，晚上的时候在酒店尽情欢爱。他们拍了很多照片，玩得很开心。

参观教堂的时候，弗兰克进去听了神父的布道。江成森是无神论者，又听不懂德语，只是坐在弗兰克旁边看着对方握着十字架闭眼祈祷。江成森记得弗兰克只会几句德语，但他也许是受到了人群的氛围的感染。

在离开的时候，江成森问道：“他说了什么？”

“我只听懂了几个人名，应该是《圣经》里的某个故事。刚才我在想一些事情，也在心中默默向神许愿。”弗兰克说。

“你什么都不缺，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永不褪色，也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多沉重的烦恼。”

“神不存在，至少在我的内心中不存在。你为我向神许愿，大概不会灵验的。”

“可我告诉你了啊。”

“这样啊，那我尽量，也许，有可能。”

江成森打开手机页面查看餐馆攻略和游客评价，突然又收到了一个能让他迅速变脸的坏消息。

阿母：上学期的成绩单发给我看一下。我和你爸供你念书，都不知道你考得怎么样。江成森有之前的成绩单，改掉里面的信息就可以假装成绩单发过去。江成森又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第一次是在他退学的那一学期，缺考三门，挂了九门，已经达不到学分过半的要求。江成森主动申请退学，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学校。

“弗兰克，70到85之间，随便帮我想几个数字，快点。”江成森说。

弗兰克收回相机的镜头，说道：“72，73，76，80，还要吗？”

“差不多了。我得翻一翻学校官网的课表，看看上学期是哪些课。”

“又是因为你的家长？”

“嗯，我得做一个假的成绩单发过去。”

“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至少现在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江成森将假的成绩单发了过去。赵美玉仔细看了各科成绩，提醒江成森要专心学习，不要被学习之外的事情打扰。赵美玉问他最近有没有和何心水联系，她希望儿子可以和自己看重的女孩成功交往，甚至促成一段体面的婚姻。

从第二次与母亲交谈后，江成森整个旅程中再也没有任何游玩的欣喜之情。他和弗兰克的小世界，还是会被外界所纷扰。也许关掉网络和删除app是一个很好的选项，但他暂时做不到这个程度。不过总有一天，不会再有人联系他，不再关心他，只采取一副全然放弃的态度。

江孝文也非常关心江成森的学习和生活，只是他习惯将话一次性说完，不会拖泥带水。江成森也更习惯父亲近乎冷漠的交流方式。从退学那天开始，江成森将他们转账的生活费存在账户里，再也没花过。长久的欺骗也让江成森的心灵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一旦被提醒十字架的存在，他几乎要无法呼吸。

在科隆的机场，弗兰克和艾米丽进行最后一次旅行期间的视频通话。即使是千里之外的艾米丽也看出了江成森神情疲惫，缺乏活力。弗兰克知道江成森不像自己那样钟爱旅行，但他还是愿意陪伴自己，感动之余又有对自己任性安排的懊恼。

返程的飞机上，江成森靠着弗兰克的肩膀闭眼休息，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话。弗兰克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了一会儿邮件，随即又收了起来。现在，他更想享受这个安静的时刻。他的爱人依偎在他的身旁，对方的淡淡体香可以消散整个旅程的疲劳。弗兰克用自己的脸蹭了蹭江成森的头发，发丝柔软地拂过他的脸庞。

飞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江成森醒了。他靠在弗兰克的肩膀上，近乎贪婪地吸收弗兰克身上的气味。松木香水味混合着旅途的汗味，这样的感觉就像家一样。江成森尝试再睡一次，他感到很疲惫但完全无法入睡。弗兰克和江成森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转入了一个危险的话题。

“如果你的家人要求你离开我，那你会怎么选？”弗兰克问。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如果我和艾米丽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如果你不回答我，那我也不会回答你。”江成森说。

“按照目前的处境来看，夹在中间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所以，你逼迫我做出选择，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会救艾米丽。但我也不会放弃你的，我会和你一起游回来。如果运气不好的，可能一起沉没水底。”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选择。”

这个话题过后，两个人不再言语，直到飞机落地，直到江成森在弗兰克车上的副驾驶睡着。

弗兰克解开江成森的安全带，一只手托起他的侧脸，说道：“我们到家了。”

“我不想回去。”江成森用闽南话说了这句话，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在弗兰克的车里，这里是家里的车库。

“你说什么？”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好累，头也不舒服。讨厌出远门。半年之内别想让我离开美国本土，最远也只能去加拿大。”

“嗯，我们就在纽约的酒店开房，假装是游客。”

在恋人们回来的第二天，艾米丽结束了农场的旅行，也到了家。

吃晚饭的时候，艾米丽兴致高昂地讲述着她在农场的见闻。弗兰克觉得无聊，但还是认真倾听。艾米丽发现江成森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她看着他平静的脸，心中也有些疑惑。从她回家开始，她觉得家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默。睡觉之前，弗兰克久违地过来跟艾米丽讲故事。

“爹地，为什么今天是你来讲故事？我更喜欢阿爸讲故事。”艾米丽说。

“他累了，已经睡觉了。”弗兰克说。

“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这只是暂时，过几天就好了。”

“他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不会离开我们，对吗？”

“当然不会。”

“我要听王尔德的童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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