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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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的铁窗有点生锈了。我透过那几根生铁望窗外的月亮,觉得月色很美。很久没有过这种美的感触。这让我想起一位朋友,美得就跟月色一样。每次看见美的东西就会想到他,想要碰碰他。我觉得很奇怪。
不过现在没这个机会了。这位朋友害我入狱。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无法责怪他。全世界的人都说他死了,他竟然可以伪造到令法医都蒙混过去。
我被判了无期徒刑,想这辈子如果他不来看我,我就无法再见到他了。
他或许是在怪我,怪我那晚上因冲动而犯下的错吧。可他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他能活下去吗?我在心底竟然依然希望他即使没有我也能一个人独立地活下去,就算忘掉我也无妨。这样反倒会令我觉得轻松一点。
这已经是我在监狱里的第七年了。可所有的事就像昨天才发生过一般,依然充满在我回忆里。
我觉得所有的事都是从那张报纸开始的。那天早上我在地铁口拿了份报纸,跟咸鱼似的挤上去之后,在人缝里把报纸展开了看。我看到一条新闻,说是一位著名的魔术师魔术失误,用铁链把自己绑在水箱底下,最后因为解不开而淹死在里面了。这新闻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点恐惧,又有点悲伤。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和之后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让我不断地想不断地想,仿佛读那条新闻就能找到那位朋友害我的原因。
那位朋友叫丁,是我的邻居,那天早上吃饭的时候说是要去盆花来栽,我还多少有点担心。丁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找工作,就在我隔壁租了间房,整天宅着也不知道在干嘛,生活来源全靠父母留下的遗产,那时已经住了三年。因为没有更多的朋友,也鲜少与人交流,他并不适应一个人出门。半年前我带他同我公司的同事去划艇,他一路都在冒冷汗,揪着我的袖子,一脸的不安,说话也结结巴巴地。为了照顾他,我自己也没玩尽兴。之后我再也没跟他出去过。那天他突发奇想要去买花,我唯一松口气的就是不必为他解决晚饭了。
其实我每天的工作都很忙碌也很累,回来的时候还必须买好早饭,下厨做晚餐,否则丁就没有吃的。因为我不在,他都不吃午饭。而无论我加班到多晚,他都会等着饭吃了再睡。
“既然你要出门,那晚餐应该没问题吧。”走之前我含着饼干这样说。
丁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学生时代的丁是个非常可爱的人,我跟他同一年级但不同系,在图书馆遇上的。那时候他在那儿找宗教方面的书看,因书架太高而一跳一跳的。
我看到觉得这人跟小孩似的,便伸手替他拿了。低头看他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投下阴影,心里不由得漏跳半拍。当时我就想,要是他是个女孩,我就追求他。
丁是个慵懒而害怕寂寞的人,我的社团活动比较多,除了上课之外,很少在寝室呆着。丁住在楼上,我每天回去他都蹲在我床下。我把除了同女友约会之外的时间全给了他。某天和朋友讨论社团的时候,女友先来了一个电话,我说了几句挂了,丁又打来,说是要吃饭。
“你吃什么,我给你买吧。”
后来将电话放包里,在一旁的朋友便说,后面那个是你女朋友吧,口气那么温柔。
我笑着拍他脑袋,“前面一个才是。”
后来跟女朋友分手了,我颓废了很一阵。丁就一直陪我。他人有点敏感,却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当时我就想,这样就行了,至少有个人陪着。
直到有一天,我在图书馆复习考试,忘了两天前跟他约好要去买东西的事,他发短信来说我是人渣不守约,只顾着自己。
我当时有点懵,立刻回了他一句,“我事情多啊,你就不能体谅下?”
——“有那么重要?你就是不把我当回事。我就是你寂寞的时候招来,不寂寞的时候就踹开的那个对吧。您贵人事多,抱歉了,我闲人一个,经不住折腾,以后别来找我。当我死皮赖脸贴上你,现在我要把脸收回了。我还要脸。”这条短信回的速度之快令我猝不及防,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完全沉浸在某种情绪里而忽略了时间的流逝。这内容就跟一巴掌似的扇在我脸上,我登时觉得血气上涌,把书和电脑都丢那儿,抓起手机就往宿舍跑。我当时也没想自己跑回去要干什么。
推开他宿舍门的时候,他一个人窝那儿,大男生一个,居然抱着抽纸抹眼泪。看他哭那样,我觉得难受,刚想骂人的话都哽下去了,拉了根凳子坐他面前,摸摸他的头。
“你别这样。是我不对。”
那天我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他摆手将我推开,我反而抓住他的手,“别哭了,你跟我其他朋友是不一样的。你哭着我难受。”
“我、止……不住。”他愣了下,抽泣着说。显然对我所说的“不一样”很受用。
我就顺着竿子往上爬了,“要是你是女孩子,我大概会喜欢你的。”
“滚呐!”随后他就哭着笑了。
那之后的两年,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萦绕在我脑际:“要是你是女孩子,我大概会喜欢你的。”后来慢慢变成,“要是你是女孩子,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因为丁总在埋怨说自己找不到媳妇注定孤独终老。
直到毕业了,他住在我隔壁,我才渐渐觉得厌烦起来,完全不理解自己当初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丁就想跗骨之虫一样黏上我了。
丁的父母给他的遗产足够他过完下半辈子了。但我觉得他估计并不想过完。我也给他介绍过女朋友,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他好像会在同人相处的时候不自觉地把交往标准越拔越高,最后断定这女孩不行这女孩就一庸脂俗粉。
我叹了口气,开始想象没有丁的生活该是如何的美妙,想着自己可能快结婚了。
在楼道上解了领带,回去的时候习惯性地摸上丁那间房的门把手,刚要掏钥匙,忽然想到今天不用给他准备晚饭,就把手收了回来。那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很累,回自己房洗了澡,倒头就睡。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反而睡不着,脑中就有一盆鲜艳的花不停地发光。我摇摇头,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又去敲了丁的房门。
丁爱熬夜,这个点多半还兴奋着。不过无论晚上多晚睡,他早上七点多都会爬起来跟我吃早饭。我过去之后,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一滩水,想是他弄洒的,懒得理,直接走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丁果然坐在电脑面前,表情阴郁。无所事事的生活独自过了三年,他没办法不阴郁。不过看到我就跟向日葵见了阳光一样开花了。我特别讨厌这个,一开始还对他这种依赖感到自满,现在已经厌烦极了。
“我买的君子兰,刚才已经浇过水了!”他指了指阳台。
“你别浇水太多,那花可金贵。”我随口说说。
“我还没吃饭,陪我下去吧。我要吃甜的。”
又来了。我是那种最令人恶心的讨好型人格,根本就没办法拒绝人,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但我还是试着抗争了一下,“我很累了,你不是说你自己可以解决吗?”
“我一出去就想要回来,我没办法……”
“那你这花是怎么买的?”
“赶紧买的。”
我能够想象那种情景,死活逼着自己出门的丁问了老板价格,赶紧掏钱买了就跑。一路跑回家,然后把门锁上,抚着胸口喘气。
我环顾了一下他这间屋子的环境。住了这么些年我也没认真瞧过。其实比起我的房间,丁的房间非常整洁,所有物品摆放都井井有条。学生时代买的小装饰品也还在,经常擦着,没见变旧,但也没添置新的。这让我再次想起同他初识时的情景。可能经过了记忆的美化,那个破旧的老图书馆添置了许多新的东西,比如说令人着迷的光影,使人砰然心动的浮尘。丁的脸变得红润透明,不似现在这般苍白。
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位在宴会上吃布丁,于舌尖回忆起童年的味道的作家,被这一瞬间的恍惚感动得快掉下眼泪来。
我又举起手想要摸摸丁的头。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一大束松散地扎在脑后,不像那时候短短的,一跑起来就蓬松地跟着人跳跃,可还是非常柔顺。我听到电脑里面嘟嘟嘟的声音,他先前大概在跟网友聊天。现在我来了,他的网友就被抛弃到了一边。
我记得学生时代他谈过一次恋爱。他骂了那女孩两次,女孩终于识趣地离开了。
第一次是女孩埋怨他态度太差劲。他就在楼道里,人来人往的地方,蹙着眉头冷笑道:“我说你怎么回事,明知道人家不喜欢你你还缠着人,你有没有脸啊。”那次女孩哭得很厉害,我花了一个晚上去给他说情。说丁这人就这样,最近心情又不太好,所以才会这么说,你不要介意。
那之后女孩子又去找他了。他匪夷所思地看着人家,我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来,便一个劲儿地瞅他,最后他皱了皱眉,没开口。
这样过了大约两个月,男女宿舍互访的时候,他在寝室里跟网友聊天,女孩过来了,问了他几句什么,他瞅了她一眼就没再说话。女孩终于一脸愤怒地离开了。这也就分手了。
“我还不及他那些网友呢。”女孩义愤填膺地说,“他就是个混蛋!”
所以在这事儿上,我大概是特别的。久违的满足感忽然浮上心头。
我的指尖就要碰上他头发的时候,余光扫到了阳台上的君子兰。那是好大一盆君子兰,叶子分了三层,中分两开,正中是那簇红艳的花。我忽然打了个寒战,仿佛梦醒似的,收了手。
我觉得气闷,跟他说,“行吧,出去吃吧。”总之,我不想再在这间屋里呆着了。
每周五天都是一样的内容在重复,生活一成不变。公司里的事情做得很快乐也很满足,反倒是回家之后觉得特别累。中午和女友吃饭的时候,我把买好的戒指给了她。
“我现在没房也没车,不过我存够钱了,到了明年,房子会有的,车也会有的。”我把戒指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不过我觉得在这儿开车就跟走路似的。”我又开玩笑地补了一句。
这是继丁买花之后的第四天,今晚我去他那里,想要跟他说这件事。这事一直跟鱼刺卡在我喉咙一样难受。走到卫生间门口又看见那滩水。比三天之前还多。我有种错觉,这滩水从来就没消失过,只是在增长而已。
丁是个爱好整洁甚至有点洁癖的人,照理说不会放任这么一滩水不管的。我很奇怪,却不知为何没有开口询问。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天,最后还是没把要结婚的事情说出口。直到他敏锐的目光发现我无名指上多出来的东西为止。
“指头上拿什么玩意儿?”
“啊……”我有点猝不及防,“我大概下半年结婚,结婚之后就要搬走了。”丁的房间这几天总让人觉得窒息,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丁的脸色也不太好,越来越不好。
“哦。”我本来以为丁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他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我觉得有点难受,忍不住抓起他的手。而就在触碰到他的手时,我仿佛被烫到一样缩手,刚缩了手,却又渴慕起那种被烫的感觉来。我再次握住他的手腕。他挑着眉看了我一眼。我俯身亲吻他的眉毛。我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就像快死了一样。我把另一只手放在他胸口,那速度慢得令人无法想象。他就像雕像,像块石头,根本没有反应。可是我的皮肤已经灼热起来。我心里所怀的竟是初经人事般的羞涩。
我将他按在桌沿上,做的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我竟然含住了他的嘴唇,并伸出舌头乞求他张嘴。他完满地配合我,开始喘气。
恍惚中我觉得那盆君子兰叶子开始发黄了。
周五我基本不敢看女友的眼睛。我做了难以想象的事。无法推想原因,也无法思考后果。同事桌上聊天,我一直在走神,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七年的朋友忽然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而变质了。早上起来连吃饭都觉得尴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花浇水太多是会淹死的。”同事的话把我扯回现实。
“怎样能看出浇水太多的迹象?”我问。
“叶子发黄啊,根部糜烂之类的吧。”
回家我一直在思考两个人的话题,同时也为不用在和女友接触送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打开丁的房门时,卫生间外那滩水已经没在了。丁没在书房也没在阳台。这个时候他都在书房的。我觉得有点奇怪,到卧室找他,竟发现他在睡觉。我走到床沿,想是叫醒他起来吃饭,还是干脆不管他。想了一阵,觉得叫起来徒增尴尬还是算了,既然他睡了就不打扰他了。我也很累了,不想做饭。
我对昨晚的事感到非常后悔。
第二天是周六,我睡了一个懒觉,本想叫丁一块儿去吃午饭。但周末一般都是他来找我,既然他没来,我就享受一下一个人的时光吧。正好这时女友打电话来,说是从她父亲那里拿到两张电影票,要我去看。我赶紧收拾了一下,神清气爽地出去了。
这一天的约会让我开心不少,对前天的事也差不多遗忘了。回家时看丁的房门紧闭,本来带了晚饭想着叫他吃,但后来一想,他难得一整天没给我打过电话也没说吃饭的事,说不定已经匪夷所思地自行解决了。我这样跟自己说着,直接回了屋子里。
一直到第二周周三,我都没去找过丁,丁也难能可贵地没来找过我。我和女友发展得很好。周三晚上吃过饭之后,她说想看我的房间,我将她邀回家。走到楼梯口,她忽然捂住鼻子,说:“这什么味道,好臭。”
我歪着头看他,“我怎么没闻到?”我用力吸了口气。女友没听我的话,踩着高跟鞋跳到丁的房门前,深呼吸了一下,立刻跳开,“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我摇摇头,“还是没闻到。”
女友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这几天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你身上一直隐隐约约有这个味道。你完全闻不到吗?”
“没有啊。”我觉得很无辜,“你说味道是从这屋子里传出来的?”
女友认真点点头。
我本来不想要丁和女友见面的,但回头一想,这样也好,让丁知道,我必然会和这个女人结婚,以后不可能再照顾他,这样甩掉一个累赘,也算委婉可行了。
于是我掏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这是你房间?”女友惊讶地问。
“不,里面住的是我朋友。关系比较好,所以有备用钥匙。”我一开门,就有水涌出来。所有的房间都被水淹了,到处都是湿的。布沙发因为吸水,已经湿了一大半。
“天呐!太臭了。”
我苦笑着看向女友,“对不起,我还是没闻到。”我回头吼了一声,“丁!丁,快出来。”
女友的神色变得惨白了,忽然抓住我的袖子,“我觉得……这味道就像,就像腐烂的尸体一样……”
我摇摇头笑道:“怎么会?”丁没在阳台也没在书房,难道还在卧室里?我推门过去,他又睡了,现在才八点多。他越睡越早了。
“怎么又睡了。”他的睡颜安详而美丽。就跟许多年前我们去春游,躺在榕树底下的草坪上一样。我再次错觉看到了斑驳的阳光投映在他脸上。那种美令人怦然心动、令人爱不释手。我忘却了背后的女友,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用手指抚摸他的眼睑。我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就像要去碰什么无价的文物,生怕一碰就灰飞烟灭了。
而就在我的手指将要碰到他的时候,女友狠劲拍掉了我的手。我忽然清醒,这才想起刚才女友尖叫过了。我迷惑地回头看向她,“你怎么了?”
“你、你没看到么……”
“看到什么?”
“……你……我们、我们快出去!打电话、打电话报警!”
“说的也是,丁睡着了,你小声点。我们出去再说吧。”
女友一出门就跑了。两分钟之后,来了一队警察,拉黄条儿封了丁的房门。我觉得很奇怪,想出去询问,却见他们把丁放在担架上抬走了。这整栋楼都闹哄哄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丁是生病了?那应该是救护车而不是警车啊。
我想要上前询问,却又怕丁因此要我陪着他不许我走,便转身关了门。既然被送走了,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过几天就回来了。说不定还得我去接他。
我叹了口气,回头去厨房煮夜宵,想打个电话问女友究竟发生何事要忽然跑掉。这时候有人来敲门了。我想大概是女友想通了回来了,于是抿笑着去开门,却见站在门口的是警察。
“林先生,我们有事想问下你,麻烦你合作一下。”
我这辈子没怎么跟警察打过交道,有点生怯,但还是恭敬地将二位请进来。
“不用了,我们不进来,我们随便问几句就走。”
“既然如此,那请问吧。”
“请问你和丁先生是什么关系?”
“好友吧。学生时代就是好友。他父母在他大三就去世了,所以毕业了他一直靠遗产活着。”
“是吗?那他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结过怨?”
“没有,不可能。他从来不出门,甚至是害怕出门。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
警察例行问了几句就走了。我本来想问丁是不是和人打架才被警察带走的,因为他们问道结怨什么的,感觉就像是打了人犯了事儿一样。可最后我还是没问出口,我记忆中丁是不打架的。他有文科男生那种特有的纤细和敏感。这种个性对女孩子来说是优点,但长在男人身上,其实非常令人厌烦。但他的嘴很臭,招惹别人打他还差不多。以前就这样,他跟人吵架,到最后动手的却是我。
第二天去公司,同事都用诡异的眼光看着我,莫名地避开我。我想是不是女友说了什么。难不成那晚上的事,丁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跟女友说了?这未免也太恶毒了。
我很忐忑,又不敢直接上前向女友询问。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一,我被老板辞了。我非常生气,不停地给女友打电话,想质问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弄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种女人不值得交往,幸好没和她结婚。我实在没法在心底因这件事责怪丁,毕竟先错的人是我。
死气沉沉地回到家里,却见警察站在门口,一来就给我上手铐。
“对不起,林先生,你涉嫌一宗杀人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当时就懵了。“谁死了?”
“丁铭先生。”
“丁?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死。”
“他已经死了十天,林先生,请跟我们走吧。”
太可笑了,丁明明前几天晚上还好好躺着,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还活着,怎么可能死了十天?跟警察争论是毫无益处的,我先姑且跟着他们回去吧,看看丁在玩什么把戏。
他就这么恨我那晚上对他做的事么?恨到要把我害到警察局去?
“我要见丁。”在审讯室里,我被警察关小黑屋打着灯,无论怎么问,都只会说这样一句。警察说丁被发现时已经死了五天,尸体腐烂程度非常严重,就像被淹死一样,本来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但他体内残留着我的精液,所以我是最后嫌疑人。
“开什么玩笑!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睡得安详美丽!”警察听了我的话,交换一个奇怪的眼神。我想他们搞不好是和丁串通好了要害我的,但丁哪儿来那么多钱?要买通警察做到这一步,除非他把父母的遗产都花光;当然也还有一个可能,他找到一个女友,而这位女友正好是警察局长的女儿。
我竟然因此觉得气愤起来。这个念头一直伴随着我上法庭,审判结束,进入监狱。可过久了,这个假想敌就不存在了。我只是想见见丁,问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我不怪他。因为这也是我自作自受。
我听人说,浇花水太多是会将花淹死的。我想我平时太顺着丁来了,所以他忽然遭遇那样的对待,被逼急了,走了极端。
我想他。
又一个月夜过去了,我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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