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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

-----正文-----

民间成亲六礼,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如今五礼已成,只剩下迎亲。

帝渊把苏锦绣偷偷带出了宫,到了一处别院。

此时,别院里张灯结彩,挂了喜布。

这处别院是帝渊给自己奶娘置办的院落。在他十岁那年,奶娘因为奶水枯竭而离开了皇宫,帝渊便把自己偷偷攒下来的钱给了奶娘,给她寻了个安身立命之地。

奶娘如今不到四十岁,大约因为年轻时候在宫里养得好,现在仍是风韵犹存。她的夫君是一个种地的农民,皮肤黝黑,却憨厚老实。看到他们来了,夫妇二人便惶恐的跪在地上,磕头:“参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帝渊连忙请二人起身。

那奶娘看着苏锦绣,从怀里掏了一把糖块出来,塞到她手里:“咱们没啥好东西,就有点糖块,可甜,多吃点。”

苏锦绣含了一块,纯粹的甜意直冲味蕾。

她笑眯了眼睛:“谢谢奶娘的糖,真好吃。”

奶娘也乐,看着帝渊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得了好运气,这小娘子嘴巴可真甜。”

帝渊看着苏锦绣的嘴巴,声音有点轻:“是很甜。”

苏锦绣歪了一下头,突然看着帝渊笑,看着看着就把帝渊看红了耳朵。

帝渊拉着苏锦绣的胳膊,和奶娘告别:“我们先去换衣裳。”

说完,苏锦绣就被帝渊拉走了。

苏锦绣看着帝渊,手指勾了勾他的手,问他:“你怎么知道很甜呀?”

帝渊停住脚步。

他侧过身子,扶着苏锦绣的脸,落下一个吻。两个人唇舌纠缠,糖块在两个人口中推搡,逐渐化成糖水,从舌尖直接甜到了心底。

良久,帝渊松开她。

苏锦绣红着脸,睁大眼睛看他,听着帝渊说:“亲过了,真的很甜。”

*

奶娘帮苏锦绣打理衣裳,又为她绞面画眉,整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奶娘看了苏锦绣一会儿,忍不住对她说:“太子殿下过得很不容易,小娘子往后和他成亲了,可别辜负了他啊。”

苏锦绣点头,她当然不会辜负帝渊。

奶娘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情。

帝渊小时候并不受优待,因为那时候的皇后还不是皇后,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太子的,一开始他只是二皇子。帝渊的母妃袁淑妃身份卑微,她只是一个九品小官的庶女,如今的地位是从一个宫女一步步爬上来的。宫里人见风使舵,帝渊从小便被人苛责,浑身上下干瘪的像是一个黄豆芽,看上去好不可怜。

那时候,满朝上下都不认为二皇子会继承大统,一心认为智勇双全的大皇子帝灏会是太子,更何况帝灏的母妃是万贵妃,她的娘家是戍边将军,身份地位显赫。

帝灏比帝渊大了十二岁,在帝灏二十岁弱冠那年,因为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他被封为锦王爷,而二皇子被封为太子。太子的封号并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因为太子的母妃——袁淑妃被封为皇后,自此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了。

册封前几日,还未当上皇后的母妃将他叫到塌前。

那时正值冬日,从自己房里走到母妃宫中的路上,他浑身上下只穿着单薄的外衣,萧瑟的冷风冻得他瑟瑟发抖。

袁淑妃看到他的模样,却只是抚摸着他的手,笑的很欣慰:“孩子,记得听话,听话就什么都有了。”

于是,听话二字贯穿了他整个少年时期。

他早晨四点起床,晚上十点入睡,他从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丁点地方出错,因为他会面临皇帝的震怒,他会说:“你是太子,不能出错。”

皇帝给他安排了一条既定的轨迹,他只需要跟着做就可以了。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太子,只是因为听话。

帝渊偶尔也是有少年心性的,他有次出宫捡了一条鱼,养在宫里的池塘里。他心想,怎么会有人认得出哪条鱼是我的,哪条鱼是原本这池子就有的。结果没出一周,他就在晚宴上瞧见了那条鱼。

母后那时候笑着和他说:“池塘里多了条鱼,想来是天赐的福分。渊儿,母后特意盛到你碗里了,记得吃完。”

他干呕着,目眦欲裂的看着那条鱼。

皇帝温和的问:“是这鱼做的不好吗?”

他一拍桌子,当即要暴怒,“来人!把……”

“父皇!”帝渊猛地抬起头,把那块鱼夹进口中,他说,“这鱼好吃,只是许久没吃过鱼了,所以有些欣喜若狂。”

皇帝便有些埋怨的看向皇后:“怎么,连鱼都舍不得给太子吃?”

皇后只能道歉,承认自己疏忽,然后连着给帝渊吃了一个月的全鱼宴。

帝渊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鱼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这个奶娘因为入不得眼皇帝的眼,所以被打发出宫。但实际上,这只是说打发,毕竟……怎么能让一个百姓知道太子那么多事情呢。

这也是帝渊第一次为自己的不听话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把自己偷偷攒下的钱都给了她这个奶娘,让她买通侍卫,再找个院子住下,然后彻底和她断了联系。截止今天为止,她已经有八年没见过帝渊了。

她眼底含着泪说:“我看出来太子殿下是真喜欢你,你可得当心宫里那两位啊。”

苏锦绣怔怔的,心疼起来帝渊。

此时院子外敲锣打鼓的响了起来,奶娘眼里含泪,面上却笑着说:“这也算是你大喜的日子,也不能再哭哭啼啼了。”

苏锦绣抓紧了奶娘的手,她安慰着:“我爹爹很厉害,奶娘不要担心。”

奶娘不懂,只是笑着说“那就好”。

苏锦绣头上顶着红盖头,在奶娘的搀扶下出了院门,帝渊穿着一身红衣,骑在马上看她。

帝渊相貌端正,在红衣的映衬下,原本冷清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柔和。他伸手拉苏锦绣上来,然后手臂环住她,带着她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路上有人好奇,问:“这是谁家的新娘子和新郎官啊?”

奶娘便笑着说:“我老家那边的人,早年认的干亲,非说要在我这儿补办一场。”

说着,她撒了铜板到沿街,小孩子们乐滋滋的捡了钱,大人们也沾了喜气。

两个人又一同回了房里。

床榻之上,撒了一床的花生和干果。苏锦绣坐下的时候被硌了一下,便把花生抓在了手里。

旁边的奶娘笑吟吟的给帝渊递上玉如意。帝渊用玉如意将苏锦绣的盖头挑起来,盖头下是明眸善睐的小姑娘,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

奶娘又让苏锦绣尝尝这花生。

苏锦绣咬了一口,便觉得味道干涩,像是没熟。

奶娘问她:“这花生生不生啊?”

苏锦绣点头:“生。”

然后,她还撒娇一样的伸了舌头看帝渊看:“但我吃完了,没有浪费粮食哦。”

帝渊便只是笑。

奶娘也看着两个人笑。

苏锦绣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就跟着两个人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奶娘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奶娘临走前留在小桌上的两瓢酒,这是一个葫芦切成两半形成的瓢,两个瓢之间相连着。

“娘子,这是合卺酒。”帝渊拿了酒杯,将其中一个递到苏锦绣手中,“喝过后寓意着百年好合。”

说罢,两个人交叠手臂,将那瓢酒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从心底忽的升腾出几分热气。红色的烛火摇曳,映衬着苏锦绣面若桃红,色若凝霞,一颦一笑都带着蛊人心魂的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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