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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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迦勒
从路西菲尔的家回来后,我又住院了,这一次比上次严重多了。加哥说是因为受到心情影响,加上长途跋涉和营养不良造成的。
我在医院待了一个月,我想,一个月足够让路西菲尔来找我了,结果他还是没有出现。所以一个月后,我离开了医院,跑到了路西菲尔家。房东是认识我的,当我向他提出要租下他房子的时候,他还不是很愿意,毕竟路西菲尔没有说退租啊。在我软磨硬泡和承诺签下责任书后,他才愿意把房子租给我。而事实上什么责任书我也不怕签,因为我知道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把所有的仙人球都往那里搬,15、16、17、18一盆不落。从此之后,那里便成了我的家,或是我们的家。这两年以来,我常想路西菲尔,常回到这里。
“米迦勒,这次的画展能把“重逢”带上吗?”这是我的助理,乌列。
“你知道的,“重逢”是你最优秀的作品,但每次你都不愿意带它参加画展。”这两年或许是我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画画上,我的画有很大的进步,名气逐渐大了起来,邀请我开画展的机构也越来越多。
乌列就是这样子被我请过来帮我的。开画展需要很多繁琐的工作,而乌列处事圆滑又不是原则的性格很适合当我的助理。
“这次的画展不一样,会对你的事业有很大帮助的,考虑一下把“重逢”带上吧。”乌列对我很好,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小到提醒我吃药,大到帮我协调画展的大小事务,只要是对我好的,就会尽力说服我。“那好吧,这次把“重逢”带上吧。”乌列听到我的回答很惊讶,但很快惊喜代替了惊讶,笑得合不拢嘴。
“重逢”是以我和路西菲尔在华山夕阳下照的照片为蓝本创造的,那是唯一一张我们的合照,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自路西菲尔消失后,我作的画基调都是一样的,内容都是两个模糊的身影,那是我们共同的回忆。就是因为这一系列的画让我的事业有了很大起色。
我常看到评论说,我的画含着淡淡的心酸和浓浓的思念,他们都知道这是我不能触碰的禁区,也只有乌列不厌其烦的每次旁敲侧击。而我这次答应把“重逢”拿去画展是因为这次画展的地点是那个我把路西菲尔弄丢的国度。我盼望着与他重逢。
每个画展我都会去看看,有时候在角落里听听别人的评价,有时候与年轻的学生交流心得,有时候幸运碰上优秀的画家也能闲聊几句,而这次我也像往常一样,准备着参加。手机上乱七八糟的短信让我忍俊不禁。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病情稳定下来,你要是像上次一样回来就住院,我不会管你的。”这两年来,我每个月都会准时到加哥那里报到,身体情况很稳定,只是冬天还是容易感冒发烧。加哥每次都说不管我,但每次我一撒娇他就会投降。
“不要去了吧,乌列可以处理的。”哥还是不担心,这两年他和小马过得很幸福。常给我带好吃的,也会多抽时间陪着我。
“要我陪你去么?或许还可以找大学的同学了解下情况。”利尔哥一直给我联系大学的同学寻找路西菲尔,很多次都有消息,但我都不愿意去听,因为我想,他要是想我,不需要我去找他,他会回来找我的。
“我这段时间忙,陪不了你去,凡事多跟乌列商量。”哈尼雅摊上我这一个朋友还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总有他陪在我的身边,听我诉苦,借肩膀给我靠,我真的很感谢。
“终于能放下了么?愿意去面对了?”这些人认识我的时间都比小马长,但是怎么就没小马了解我呢?对啊,我想要去试试,要主动去面对。
展览的时间为5天,我和乌列提前到的,为画展作准备。其实作准备的就乌列,我只不过是左右瞎逛。今天已经是第4天了,我还是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我站在“重逢”前发着呆。
“听说这画家很年轻,而且这一系列的作品是近两年才推出的,业内评价很高。”这种评价我听得很多,一点都不稀奇。
“Lucifer,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这画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简单的两句话,让我红了眼眶,那是我日思夜念的人,我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他一脸茫然。
我毫不犹豫冲过去拉起他的手咬了下去。“我想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画面,这是其中之一,而也是我认为最合适的,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多痛。路西菲尔,这是你欠我的,从此之后我们各不相干。”他的手被我咬得通红,乌列和保安听到女人的惊呼声赶来,我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以路西菲尔,我真的等到你了么?但是为什么你牵着的,却是别人。
“哥,我见到他了……哥,我见到了。”我蹲在路边,颤抖的手拨弄了好几次才拨出正确的电话号码。
“我要马上回来。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哥听到我的话满是担心,只是让我不要乱跑,会让乌列帮我安排。
“米迦勒,怎么了?先站起来。”乌列大概担心我,过了不久便追了出来。
“乌列,我要走,我不要待在这里,我马上要回去。”
乌列大概没看到过我如此狼狈,手足无措的把我抱在怀里。我抱着乌列大声的哭泣着,这两年的所有不甘,委屈,难过全部都涌上心头,所有的坚强土崩瓦解。
“我们先回酒店,你收拾一下简单的行李,我帮你订机票。”待我收拾好行李,乌列早已拿着机票在大堂等着我。
“晚上的飞机,你还可以休息一下。我先不陪你回去,我要把画展的事情处理好。”我点点头,抱歉的抱了抱乌列。
“我已经给米达伦打过电话了,他会到机场接你的。”
对于乌列的贴心,我很感激。“谢谢哥。”
就这样我逃离了这个国家,所以说其实我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么?或是说,我根本一开始就对遇到他不抱有任何希望。
“乌列,你帮我把“重逢”送给刚才那个人。”这是我上飞机前最后给乌列发的短信。
路西菲尔
“Lucifer,有个新锐的画家在市中心开画展,连从未展览过的“重逢”也展出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可能是莉莉丝家里从事艺术相关的工作,所以她对画展,艺术品展都特别感兴趣,接到这样的邀请很平常,所以我也与平常一样开车带着她去了画展。
翻开宣传的小册子,并没有画家的介绍,但对那幅“重逢”却花了很大篇幅去宣传,毕竟是第一次展出,多引起注意也是人之常情。名字叫“重逢”,这位作者似乎有故事啊。其实这些画的风格都是一样的,很简单,却因为色调平添了哀伤。
“果然像评论一样,看着这些画会让人感到心酸。”
心酸吗?但我怎么觉得是心痛?莉莉丝没等我认真看完画作,便拉着我找到了“重逢”。
我看着画,总觉得熟悉,连莉莉丝的叫唤也没注意到。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男人死死的盯着我,虽然是死死的盯着,但发红的眼眶显示着他的哀伤。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拉起我的手便咬。很奇怪,虽然他用力的咬着我,但我脑里却一片空白,明明咬的是手,但痛的却是心。
当他喊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是认识我么?怎么就直接过来咬我,让我知道有多痛?怎么那么难过伤心,是跟我有关系么?一个个的问题向我袭来,等到他离开我都没来得及问清楚。莉莉丝感到莫名其妙,我们惊动了保安,最后画展的负责人对我们表示了歉意,并让我留下了通讯方式,说是方便如果有任何问题愿意作出赔偿。
没有多作停留,给莉莉丝打了车,莉莉丝大概也想搞清楚事情,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而我则准备回家问问姐,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我理清思维的信息。
“姐,我有朋友是画家么?”姐惊恐的神情,证实了我的想法。
“怎么这么问?”
“今天去看了个画展,遇到一个人,似乎认识我,能喊出我的名字。”我把事情简单的给姐了,当然忽略了那男人咬我,还有那些奇怪的话。
“那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但是觉得头有点痛,而且我似乎很在乎那个人,我想我们以前感情应该不错,所以想搞清楚。”
“Lucifer,你觉得你跟莉莉丝怎么样?”姐的话题转得有点突兀。
“没怎样,就这样相处着,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你让我想想,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今天的姐似乎不太正常。
晚饭的时候,姐的心情明显不好,连带着爸妈都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而画展送来的“重逢”直接使爸摔了碗筷。
“Lucifer先生,您好,这是我们送来给你道歉的,希望你能收下。”来人是那个画展的负责人。
“其实只是小事,没必要的,而且这画那么贵重,我真的承担不起。”我婉拒着他的好意。
“这是作者主动要求送给Lucifer先生的,Lucifer先生就收下吧,我还有其他事情,明天是我们的画展的最后一天,欢迎Lucifer先生再次鉴赏。”容不了我拒绝,他就这样直接走了。画是用盒子包装的,退去了框架,与街头画家的作品没什么区别。
我轻触画纸,指尖传来颜料的粗厚质感,在画的边沿写着一行很小的字,大概因为平时是带着框架展览的,一般很难发现。“说好一起看日出的。”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心情难以平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想起刚才那男人的话,明天或许可以再去看看。
“Lucifer先生,早。”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有点早,总希望能搞明白点什么。而在门口却遇到了昨天的男人。
“早上好。”礼貌的互相打着招呼。
“Lucifer先生平时也喜欢看画展吗?”
“还好。”
“不知道Lucifer先生对我们的画有没有什么见解。”
“其实这些画,都是作者为了纪念他消失的爱人所画的。他一直认为就是因为他是画家,所以间接导致他把他的爱人搞丢了,所以这一系列的画作加上昨天的’重逢’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遗失’。恕我多嘴了,还是不打扰Lucifer先生鉴赏画作,先失陪。”昨天的男人给我讲解着画的来历,而我却看着昨天放置“重逢”的位置已被其他画作代替。
不是先“遗失”再“重逢”么?为什么“重逢”反而会在“遗失”之中?是对重逢不抱任何希望吗?看着看着,竟不自觉留下了眼泪,这是我失忆以来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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