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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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醉酒的人
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才停下,阿尔弗雷德手握着手机,靠在白漆窗边支着下巴向外望,雨后的街道弥漫着一层水雾,在夕阳的晕染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晕。空气中开始酝酿出一股燥热,他刚结束一场与远在大洋那头的父母的谈话,心中烦闷得厉害,抬手将自己一头金发揉得乱七八糟。
刚刚装修好的健身房此时派上了用场,汗水浸湿了他的无袖T恤从金色的发间挥洒出来,他将自己心中的郁结发泄在了面前红色的沙包身上,一直到精疲力竭倒在沙发上疲惫地睡去才算结束。
昏睡之中他好像听到了弗雷迪的吠叫声,于是他艰难地睁开眼强撑起身子出门察看,发现外头已经被深夜笼罩。
“安静——安静、弗雷迪,你这样邻居会投诉我们的——你和我一样不想回纽约吧?究竟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弗雷迪仍旧在不停地摇尾吠叫着,于是他冲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是亚瑟家的门口。
阿尔弗雷德不由得升起一股对这个给他煮寿喜锅的好邻居的担心,拿起手电筒决心去看看。
“谁在那里?是亚瑟吗?”
白晃晃的圆轮扫过那些含苞待放的玫瑰落在了亚瑟家的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瘫倒在那里宛如一滩烂泥。阿尔弗雷德上前几步蹲下身查看,发现这个冒失的家伙正是亚瑟·柯克兰本人。
“亚瑟……亚瑟?你怎么睡在这里?”阿尔弗雷德小心环住亚瑟的腰搭着一只胳膊将他拽了起来,亚瑟脑袋微微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间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酒味,阿尔弗雷德只得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脸,“啊……你这可真是烂醉如泥!”
他又接连唤了几声亚瑟,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于是他放弃了向亚瑟询问钥匙下落的下场,干脆将这个可怜的社畜背回了自己的家安置在沙发上。
阿尔弗雷德垂下手替亚瑟扯开他紧固的领带,听见英国人嘤咛了一声将那双翠绿的眸子睁开一条缝隙,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微光。他唇舌间含糊地咕噜了一句,开始发出微小而细碎的咒骂:“该死的资本家……他们就该被挂在路灯上……难喝的酒……拖后腿的同事……”
青年找来毛毯搭在了亚瑟的身上。他盘腿席地坐下,背靠着沙发安静地听着这个酒品糟糕的家伙嘟嘟囔囔抱怨个没完没了,瞅着说到难受处的家伙将一只胳膊伸出了毯子,阿尔弗雷德伸手及时握住了对方那只因为敲打键盘而存了茧的手,亚瑟的手腕纤细而苍白,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下头发青的血管。
他小声问道:“既然这么讨厌日本的社交礼仪,为什么不回你的家去呢?亚瑟?”
细细簌簌的抱怨戛然而止,等待的时间寂静而又漫长,正当阿尔弗雷德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英国人的回答如同羽毛般轻抚过他的耳根。
“因为我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啊……”亚瑟低声喃喃说。
握着他的手猛然收紧又松开,阿尔弗雷德将那只手塞回毯子的庇护下望着窗外的街道出神。
他站起来,又坐了回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夜间的风掀动了帘子,借着月光他再次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英国人,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把那毛刺刺的脑袋。
“谢谢你,亚瑟。”
4.生病的人
“真的很抱歉……”亚瑟有些愧疚地拿出含在阿尔弗雷德嘴中温度计,看到上头显示的38.5°的高温感到头疼不已。英国人醉酒醒来后便发现了靠在沙发边就这么睡着了的家伙,当他打出第一个喷嚏的时候,亚瑟就心道这下完蛋了。
平日里精力旺盛的美国邻居此时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头上搭着一条冰镇的毛巾,他看了一眼四处翻找感冒药的亚瑟,沙哑着嗓子开口:“别找了……我之前都没有感冒过……”
“因为笨蛋才不会感冒!”亚瑟有些咬牙切齿地将阿尔弗雷德扶着坐了起来递给他一杯温开水,又回自家拿来了感冒药,“虽说我很感激你没有对倒在门口的邻居见死不救,但是哪有人为了帮助别人把自己折腾感冒了的!”
“我从来都没有感冒过……”阿尔弗雷德固执地坚持着,他看了一眼被冲剂染成糟糕颜色的温水,脸上立马变得苦大仇深起来,“亚瑟、我不想喝这个——我也不想打针——我想吃冰淇淋。”
“你想都不要想。”这副样子反而极其了英国人的独裁专治的一面,他伸手捏着
阿尔弗雷德的鼻子,毫不留情地灌了下去。
“亚瑟……你这是恩将仇报!”嘴里又酸又苦的味道几乎要让他当场呕吐出来,他见着那无情的家伙冷哼着给他掖好被角,又换了条冰凉的毛巾,令人舒适的寒意让额头燃烧起来般的烫感散去了几分。
“我已经跟公司请假了,接下来几天你都得老实养病,娇弱的美国人——晚上想吃什么?”
闻言阿尔弗雷德哼哼了几下老实闭上了眼:“汉堡牛排肉——超大份的——”
“……我会去超市看看的。”亚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勉为其难地妥协了,他穿上外套后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躺在床上,因为药效睡过去的阿尔弗雷德,轻轻合上门离开了。
原本应该在熟睡中的阿尔弗雷德睁开眼睛,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亚蒂。”他的脸因为发烧而有些滚烫,这还是他第一次享受到类似于被家人关怀的感觉,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亚蒂。”
5.送伞
要说这异国有什么唯一让自己感到亲切的地方,也只有这个见鬼的随时随地下雨的季节了。
早上出门太急、未看天气预报的英国人面对着倾盆大雨发着呆,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如果他决心淋雨回去的话,毫无疑问会在病床上躺上五到六天不等,于是他只得站在这里浪费他宝贵的时间等待雨停。
事实上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丢三落四带来的后果,以至于看见自己和蔼可亲的邻居正隔着层雨幕,一边举着雨伞一边单手插兜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时,他差点惊叫出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只是路过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粗心大意不带伞的家伙呢!”阿尔弗雷德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他眯起双眸打量着面前这个气呼呼的英国人,扩大了他脸上揶揄的笑容,“早上叼着面包匆匆忙忙出门的家伙肯定不会好好看天气预报的吧?”
“……如果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话,还是请回吧!”亚瑟的神色变得冷漠起来,显然对于阿尔弗雷德的话语感到不悦,他似乎不愿继续待在这里,又将公文包顶到脑袋上准备淋雨回去。
对于英国人的逗弄一向要点到为止,美国人深谙这其中的道理。在亚瑟彻底生气之前,阿尔弗雷德把手中的伞微微向前斜了斜,冲着还在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发愣的迟钝家伙发出邀请:“发什么呆啊?如果你晚上还能让我免费吃一次寿喜锅的话,勉强分你一半的伞也不是不可以。”
亚瑟脸上的颜色由青转红实属精彩,阿尔弗雷德静静等待着,在亚瑟跨出一步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弗雷迪的那份也不要忘记了——”
“闭嘴吧!总是来蹭饭的家伙!”
“哎呀,要不是我今早和弗雷迪散步回来看到亚瑟急冲冲出门的话,你就得淋雨回家了好不好,对待救命恩人要客气点啊!”
“……我最不想被你这么说!”
6.互帮互助
阿尔弗雷德咬着扳手将空调重新组装好,随后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拿起了遥控器。然而无论怎么摁那些按钮,空调还是毫无反应,于是他只好耸耸肩膀向英国人宣布了无情的事实:“看来这次你只能等维修公司派人过来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英国人递给阿尔弗雷德一杯冰镇的果汁缓解没有空调的燥热感,他显得忧心忡忡的模样,“那还真是糟糕,维修公司的人说三天后才能派人过来。”
英国的气候常年阴冷而又多雨,因而异国夏天的高温对于英国人们来说无疑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阿尔弗雷德咬着吸管瞅着亚瑟郁结的神色,湛蓝色的双眼眨了眨含糊道:“亚瑟那么怕热的话,不如先去我家住几天?”
亚瑟的反应与他想象中的一样,惊讶到那头乱糟糟的金发几乎完全炸开了,于是他将空盒吸得刺溜作响,捏扁了准确无误地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顺便给含蓄委婉英国人找了个台阶下:“不过也是有条件的啦——你得陪我看恐怖电影。”
等价交换对于亚瑟来说比单方面施舍更加容易让人接受,只犹豫了一瞬,他便欣然答应了阿尔弗雷德的交易,并在暗中嗤笑着对方果然还是个小鬼,事到如今还需要有人陪着看恐怖片。
事实证明,亚瑟还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阿尔弗雷德害怕恐怖片的程度比他想象中剧烈了十倍不止,无疑能摘下“反应比恐怖片本身还要恐怖的朋友”排行榜的桂冠。从电影刚刚开场之时,阿尔弗雷德便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离英国越来越近,当电影开场仅仅五分钟,那道白影一晃而过时,亚瑟甚至还没看清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美国人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嘹亮的哀嚎整个钻进了英国人的怀里。
“……阿尔弗雷德?”亚瑟无奈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双手无措地不知该放置在何处,平日里自称是英雄作风的阳光大男孩如今在他怀中抖得像只鹌鹑,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就关掉它了。”
“不……不要关!我可以的!我可以的!”阿尔弗雷德咬牙坚持着,试图与自己紧合的不愿睁开的眼皮做着艰苦斗争,然而当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睁开眼时,却正好对上了幽灵硕大的脸,于是他又爆发出更加高亢的一声足以让世界级男高音叹为观止的尖叫,一把把英国人结结实实撞倒在了床上。
这家伙的冲撞力度真是堪比北美野牛。
亚瑟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掩住阿尔弗雷德的耳朵断绝那恐怖的音效,一边摸索到遥控器摁下了暂停又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他叹了口气看着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的家伙,没好气地开口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赶紧去洗澡睡觉!”
阿尔弗雷德显然还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吸了吸鼻子,眼眶还带着哭过了的红:“外头的灯没有开……我不要一个人洗澡。”
“我老家五岁的弟弟都不会被吓成这副样子,阿尔弗雷德!”亚瑟又好气又好笑地站起身打开了走廊的灯,他冲着灯火通明的客厅扬了扬下巴,“赶紧去吧!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不行不行,你得守在外头……”
英国人为数不多的耐心总算见了底,他把干净的衣服一把塞进阿尔弗雷德怀里,强行推搡着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美国人进了浴室,然后自己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观看女王的演讲,顺便回答阿尔弗雷德那半分钟一次的“亚瑟你还在吗”。
等阿尔弗雷德总算折腾结束、他俩躺到一张床上之后,迎着空调送来的习习凉风,英国人的拒绝被美国人八爪鱼似的拥抱击了个粉碎。
十九岁的青年体温高得烫人,眼角红肿地抱着自己不撒手,亚瑟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脑子里闪过水管唱片机电视机电扇洗衣机等一众被阿尔弗雷德修好的东西,最终咬咬牙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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