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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甜的才喝,不要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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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23

-----正文-----

“搬回来吧,我可以不和你睡一个房间。”

那天,冷琛把这话几遍地吹进褚飏的耳朵,褚飏缩在被子里,想闭眼装睡,装得费劲,那麻痒痒的热乎气缠着他捣乱,他忍着不动,那热乎气却也不走,他忍不住了,劳神焦思地一个翻身,把被子朝头上一蒙,应没应声他记不清了,大概是“嗯”了一声。

冷琛下床了,蹑手蹑脚到客卧去——倒真是说话算话。

褚飏决定在三十岁正日子这天把一切重新归位。从凌晨他就收到冷琛的“生日快乐”,中午又接到冷琛的电话,以“生日快乐”打头,其实是想翘班回来帮他。

“得了,我又不是搬家,总共一个箱子,两双手都不够分。”同事都在午休,褚飏压着声音从工位上朝外走,无奈地笑,“一年比一年老,有什么快乐的。”

“哎,这话就没道理了。首先,快不快乐和年纪没关系,广场上的大爷大妈,我看比谁都乐呵;再说,你哪老,你现在去学校里走一圈,保准谁见了都叫你学长。”

一点不错,褚飏面相显小,清清秀秀的一张脸,加上人瘦,的确有不少刚进公司的毕业生误以为他也是新员工。

但褚飏不觉得这是优点,嘁一声说:“真听不出这是夸。我一个三十的爷们儿,不说男人味十足,怎么也该算得上成熟吧。”

“要那么成熟干什么,我就喜欢你这样。”

不愧是有自己的办公室,张口闭口肉麻死个人,冷琛竟一点不减音量。

倒是听的受不了了,鸡皮疙瘩扎了一身。褚飏一再表示不用他来,有邱维钧送一趟足够了。本来也不愿麻烦邱维钧,但已经麻烦这么久了,理应好好谢谢人家,请顿饭是起码的。

“诶,你知道他交女朋友了吗?”

“什么时候?”冷琛显然意外。

“也就半个月。”

半个月,按说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黏糊期,彼此脸贴脸都嫌钻不到对方的心坎里,邱维钧倒好,每天出来进去仍像个单身,褚飏几乎没听过他要约会。好奇问他,他说:“成‌‍‍熟‎‍‌女‌‎‍‎性,比我忙多了。”

说这话时正在路上,邱维钧开车,笑着瞟了褚飏一眼,补道:“我们不需要整天粘在一起。”

绝对是揶揄褚飏,褚飏和冷琛恋爱之初就喜欢粘在一起,粘不够。

“唉,我要是能学来你的一半就好了。”褚飏自嘲一句,可是,对这样的自己,他也认了。

邱维钧却道:“其实我特羡慕你和冷琛。”

“这又是什么玩笑。”褚飏快分不清他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了。

“真的。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说我不想结婚?”

“为什么?”

“不是不想,是没遇到那个让我想和她有个家的人。”

“现在这位,你想娶她了?”褚飏挤挤眼睛。

“得她愿意才行啊,我说了不算。”鲜少听邱维钧这副语气,对什么既渴望又似乎不敢渴望,“有个家什么概念,不是住一起就行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需要你们俩都付出比谈恋爱更多的东西。虽说照我看,你肯定比冷琛牺牲得多,但你们一起这么多年,冷琛对你也绝对真心……咱们都是男人,你自己肯定体会得到,你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见他就有感觉,就激动,对吧?所以很多人想要个家,想要血缘之外的家人,这不是谈恋爱可以比的。”

褚飏扭过脸来,头一次听他讲起这么多心里话。

“当时你说想借住一段时间,我就知道你俩根本分不开。”

“唉,我看你真该改个姓,事后诸葛亮啊。”褚飏笑,这时倒比被揶揄喜欢和冷琛粘一起更难为情。

邱维钧说:“吃一堑长一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听得不少吧?可也得分情况,尤其感情,本来就是谁的感觉谁做主。任何话,只听一面才是上了当,从此畏畏缩缩,看什么什么有疑点……”

褚飏懂他的意思:委曲求全不可取,受伤就是受伤,但永远沉浸在伤痛中,看不得伤口愈合,是另一种自残。

“三天真难熬,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褚飏到家还在收拾行李,冷琛的电话追来了,腻腻歪歪半个小时,就是挂不断。

好不容易挂断,褚飏收到一条语音,冷琛说:“想抱抱你。”

这话从大学就听冷琛说,听了多少年,那时两人偶尔闹别扭,冷琛是直截了当的性子,褚飏呢,从根里就不爱争执,争执了也不愿当面,消息里戗几句。可是不管怎么戗,最后总是冷琛先投降:“出来一下,想抱抱你。”熄灯了,褚飏悄悄溜出宿舍,前脚掩上门,身后一双手马上就把他连推带抱地弄去了楼梯拐角处。现在想想,幸亏那时的宿舍是老楼,只在楼口设有监控探头,否则两个男生大半夜搂搂抱抱,被拍到恐怕真要成新闻了。

终于熬到能抱抱褚飏,已经是周五的夜晚,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很默契,谁也不想到人群中寻找浪漫,更无意撒欢,就那么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守着一部悬疑片,享受难得的闲静与安然。

褚飏是第二次观影,属于重温,情绪上没什么吊着,坐一会儿去切个水果,坐一会儿又去冲杯热饮,端回来捧着捂手,冷琛坐不住了,粘粘乎乎地往他身边凑。

“给我喝一口。”冷琛说。

“甜的啊,不是咖啡。”

“甜的才喝,不要苦的。”

冷琛贴得太紧,头发茬蹭在褚飏脖子上刺刺挠挠,越说让他“坐好了,好好看”,他越把褚飏当抱枕。

“半分钟,就半分钟。”

褚飏掐着表:“行了,半分钟到了。”

“再半分钟。”

十分钟都过去了。褚飏一边随了他,嘴里唉唉地嫌道:“多大了?”

“忘了吧,我比你小,”冷琛说,“还有三个月才到我的生日。”

“那怎么,不然叫声哥?”

同龄人之间排什么大小,冷琛眉峰一扬,眼里闪出一道逗笑的光。

“不叫?行——”褚飏也挑了挑眉毛,一瞟屏幕,“凶手不是这人,是刚才那个。”

“诶!”冷琛想堵耳朵,来不及了,“成心是吧?”这方面他和褚飏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不搜搜结局就不愿投入心力,一个是最怕剧透。

“骗你的……”褚飏一句话大喘气,“就是这人。”

“你就坏,你就招我……”

都知道结局了,还看什么看,冷琛摸过遥控器,啪嗒关了电视。

“真不看啦?”

“不如看你,你比案子精彩多了。”

当然是属于卧房的精彩。事后两人歇了许久才起来收拾战场,褚飏去洗澡,冷琛在书房打电话,褚飏洗好了,冷琛还在书房打电话。听出是工作的事,褚飏擦着头发走开了,点开自己的手机,看看,也有工作消息要回。

毛巾搭在脖子上,什么时候又被盖回了脑顶,一双手揉上来,擦擦捏捏……什么时候毛巾又被撤下去,暖风烘来……褚飏阖上眼,整个人比‎‌‌高‍‎‌潮‌‌后的瘫软还要松弛。

太松弛了,以至于他几乎睡着,猛不丁被一个念头惊扰了。

也许,他们需要重建的根本不是信任,恰恰是现在这一刻——这样无需言谈的亲密。

已经多久没有体会过了。谁都是忙忙忙,冷琛有接不完的电话,褚飏时常把干不完的活拿回家继续,两个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客厅,不到入睡不凑双。是,谁都处于职业的上升期,不忙才该焦虑,可不得不说,他们确实都懈怠了。十一年一晃而过,他们早就在不知不觉和理所当然中认同了那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真是“真”吗,谁又甘于平淡呢……

爱让两个人亲密,但亲密不是爱情自带的,它和世上所有所谓的“永恒”一样,需要经营,需要维系。

若他们仍像恋爱最初的几年里那样亲密无间,信任其实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正如忠诚也从来不是一个选项——哪需要选啊,它是你心里唯一的路。

这么说,危机不见得是坏事,褚飏思绪一闪,这不正是个提醒吗,好把他们拉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一定是的,不然,这一切怎么就巧得仿佛是个奇迹。

该越界的早就越界了,偏偏止于那临门一脚,让事情没有彻底变质。

冬至那天,冷琛和褚飏包了个大红包,为祝贺孙老大家的小棉袄满月。邱维钧也在,几个人争着给小不点儿当干爹。孙老大高兴,从媳妇嘴里讨了应允,请哥几个搓一顿。褚飏叫他别喝酒,喝晕了回家怎么照顾那娘儿俩。

孙新嘿嘿笑,说:“媳妇儿特批,两瓶啤的。”

孙新家是两边父母轮流出力,一边一个星期,倒班似的,这周末正赶上岳丈岳母上岗。

“没经验了吧,”孙新点着在坐的其他三位,“你们没丈母娘,不懂,我媳妇儿恨不得我出来,人家娘儿俩见面,总有不愿意当我面说的悄悄话,我是给她们腾地方。”

彼此嘻嘻哈哈地打趣一番,几个人不知怎么,都感怀起大学的时光。孙新问褚飏后不后悔,当年被推荐去研究院,那么好的机会,说放弃就放弃。

“我真是替你可惜,你说你……”

“什么推荐?”这事冷琛一点未闻。

对面邱维钧正回女朋友的消息,一个没留神,想打岔也晚了。冷琛心神坠坠地朝褚飏觑着,虽没再追问,散局后不免重提。

才下过一场雪,路面湿滑,褚飏只顾低头走着,没有接茬。

“是因为我么?”冷琛已猜到七八,“怎么一个字也没听你说……”

“说什么呀,你别听那些,没那么复杂……”褚飏略作沉默,“就是我想赶紧工作赚钱。”

当年是冷琛的工作先定下来,褚飏说考研,后来又说成绩没有过线。冷琛忙于实习,几乎不在学校,对这个说辞毫不怀疑,未作他想,只以为是褚飏发挥失常,还鼓励他再考一年……冷琛哑了好一阵,没有问出口“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他真的不敢确定,如果褚飏找他商量,他做不做得到放弃当时最想要的工作机会而跟随褚飏到另一座城市去,那时他们说好了要建一个属于两个人自己的家——褚飏一定比他更渴盼这一点,索性提都不提,不扰他分心。

“干嘛呀,表情这么严肃,多久以前的事了,多余提起来。”

褚飏摇摇头,人呐,怎么总是这样,时过境迁了,又放不下曾经错失的另一个选择,那么可惜,那么遗憾,好像眼下的一切都是错的。

错吗?褚飏不觉得。就像他也无法证实另一个必然正确。

谁知道另一个选择能不能让他们拥有从那时起接下来的十一年,若连十一年都没有,往后的第十二年、第十三年……一直数到二十一,褚飏的笑藏不住了。

这一笑,那张熟悉的侧脸正撞进冷琛的视线——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十一年一点不变。

北风萧萧的冬夜,街上行人无几,冷琛紧紧握住了褚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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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最后一章,但想了想,还是把一个极短的几百字小尾巴留在了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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